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番外二 临渊羡鱼

作品:《杳杳玄音

    楚王宫变之事过去三日,定国公府府门前门可罗雀,连走街串巷的货郎都换了条巷子绕道走,原因无他,只因萧临羡不久前刚与镇南侯嫡女成婚。


    更何况,现下已没有镇南侯府。两日前,景仁帝下诏,册封燕王为太子,将一干乱党杀的杀贬得贬,犹以镇南侯府首当其冲。


    世子陆昭熙即便在宫殿上当场身死,也无以平复景仁帝的怒火,若不是后来镇南侯下属将被囚禁半死不活的老侯爷救出,证实了镇南侯对举旗叛乱一事的反对和不知情,这才免去了牵连整个侯府的下场。


    不过镇南侯自知也无颜面对信任有加的景仁帝,自请夺爵,从此沦为庶人。


    定国公一夜之间头发须白,满面沧桑,府中不少下人闻风而逃,他也懒得追究。


    此刻他正独自一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去长子萧临羡居住的汀芷苑,满园花草两日无人打理,枯叶满地,竟就露出破败的迹象。


    更讽刺的是廊下檐上尚还挂满大红绸缎和灯笼,看上去颇为碍眼。


    他不耐烦地抬手欲将红绸拽下来,结果挂得太高,他跳起来拽了两下毫无动静不说,房门吱呀打开,萧临羡越步踏出,恰好将他笨拙滑稽的一幕收入眼底。


    萧临羡唇角微勾:“父亲若是想不开,这绸子高度恐怕也不适宜您,要不儿子重新给您备一根?”


    面对儿子的“好心”,定国公咬牙:“逆子,若不是你胡作非为,定国公府岂会落到这步田地,你还有心在这说风凉话,萧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你快收拾收拾,为父豁下老脸,带你一道进宫向陛下请罪,万不可再拖!”


    萧临羡好似没听到他说的话,头也不回往外走。


    定国公伸手拽住他袖口,一字一顿狠声道:“萧、临、羡!我是你老子!”


    萧临羡顿住,视线看向他的手,自嘲道:“二十年前,你若有这句话,我母亲何至于产后血崩而亡。”


    定国公僵住,唇瓣颤抖:“你……你怎会知晓……”


    那时他出生不过月余,尚还在襁褓之中,定国公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知晓,可随着他回京后,竟和自己半点不亲,他就有了预感。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如此做了,又何必怕人知晓。”萧临羡冷哼一声,面上竟是讥讽。


    定国公老泪纵横,颤抖着抬起手:“我不是故意气你母亲的,明明都出了月子,大夫也说她恢复得好,可哪知道我不过说了一句气话,她竟气得血崩不止,怎么也止不住,我就这样抱着她在我怀里,一点一点气息全无……”


    萧临羡不意外他的说辞,讽刺道:“亏你还能继承萧家国公府的位置,竟连这点后宅手段都瞧不出。”


    定国公愣住,不解:“你话何意?”


    “若不是你在外拈花惹草,我母亲怎会被人趁着产后虚弱下毒致死!”萧临羡残忍道出事实真相,“我没空与你说这些,你若不信,便去问问你的好夫人。”


    萧临羡拂袖而去,徒留怔愣的定国公在原地。


    “不会的,怎么会……她那时候与我不过初相识,怎能就下毒害我发妻……”


    蓦地,他抹干眼泪,忙喊人备车,他要去寻她问个明白!


    萧临羡乘马车来到太医院旁的一座清净小院,萧远见他来了连忙上前回禀:“主子,您来了。”


    “今日太医怎么说?她可还好?”萧临羡快步往正房走去,急问道。


    “主子放心,太医说了,幸好有长宁郡主那一撞,少夫人伤口刺的不深,早间听丫鬟说醒了一回,按照太医的吩咐喂了药,这下又睡过去了。”


    萧临羡来到寝室,挥手让留守的丫鬟都退下。


    陆昭然像个白瓷娃娃,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睫羽随着呼吸轻轻缠着,脖颈处缠着洁白的纱布,印出浅粉色的血迹。


    他俯身跪伏在榻边,执起她的手十指交缠,抵在唇边呢喃:“昭然,你要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便带你离开云京,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再也没人能束缚你了。”


    陪着陆昭然静坐一阵,萧远轻轻敲门请示:“主子,周世子……忠勇侯来了。”


    萧临羡并未立即起身,而且贴心的将陆昭然的手放进被褥里,再给她掖好被角,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声线温柔:“昭然,我去去就来。”


    萧临羡踏出房门,伶俐的小丫鬟立马进去榻边继续安静的守着。


    他这才提脚往前院正厅去。


    周暄刚喝完一盏茶,他便落座一旁。


    周暄见他眉宇未见昨日忧色,便知陆昭然伤势已经稳定。


    “恭喜,你得偿所愿。”


    “彼此彼此。代我向季希音道谢,若没有她,昭然还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那样惊险的一幕,若非季希音提前跑过去,见势不妙救下陆昭然,她定然用簪子扎破了喉咙,后果不堪设想。


    周暄睨他一眼:“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周兄今日是来做太子的说客的?”萧临羡唇边泛笑。


    “正是。”周暄正了脸色,娓娓道,“太子殿下从陛下口中得知,你一直都是听从陛下安排,顺势被陆昭熙拉拢,从而收集所有证据,也是你在宫中暗中派人一直护着陛下和皇后等人,可你竟然打算就此抽身?”


    原来,之所以定国公会误会萧临羡犯了大罪,一直没收到陛下的惩罚而战战兢兢,竟是萧临羡自己要求的。


    萧临羡眼中浮现暖意:“我之所求,早就告知陛下,萧家,从我父亲那一代便腐朽不堪,定国公府也无再存在的必要,我无意权势地位,只想保住昭然的命,与她携手半生。”


    “陆昭然既嫁予你为妻,陛下和太子从未想过牵连她。”


    萧临羡抬眸望向屋外的天空,天高云阔,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大齐并非非我不可,但请周兄看在你我的血缘关系上,帮我说说好话。”


    周暄无奈:“这算哪门子好话。”


    表达了自己再无意朝堂的后,送走周暄,却见祝玉卿来了。


    萧临羡对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一拂衣袖就要往后院回,祝玉卿忙几步上前拉住他。


    “临羡,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任你!你原谅我吧!”


    祝玉卿也是事后才收到消息,得知萧临羡一直作为叛党卧底。


    姑母祝皇后被困宫中时,他曾去找他,却见他满心欢喜正忙着娶陆昭然,婉拒了带他进宫的要求,以为他为了陆昭然便置两人多年情谊不顾,当面气得破口大骂,甚至还被萧临羡让人逐出了定国公府。


    祝玉卿再也顾不得形象,学着叶蓁蓁的气势,愣是在定国公府骂了半个时辰,将他“玉面公子”的名头毁得一干二净。


    祝玉卿眼眶泛红,如做错事的小孩憋着嘴哀求:“临羡,你看我现下走出去都惹人嘲笑,你也不忍心吧!”


    萧临羡想将袖子抽出,无奈他攥得很紧,嘲弄道:“关我何事?就凭你娶了叶蓁蓁,你以后也不会再有这个称号了。”


    祝玉卿讪笑:“蓁蓁对我好着呢!”


    “那你去找你的妻子,别耽误我。”说罢又要往前走,祝玉卿扑通一声被拽得跪在地上。


    他将面如仙姿的脸仰起来凑到萧临羡面前:“若你还生气,不若打我一拳,你知晓我将这张脸看得最重。”


    萧临羡貌似十分嫌弃地用手勾住他的下颌,气息近得几乎贴到他脸上:“别用你对付叶蓁蓁那一招对我,没用。”


    祝玉卿无法了,索性耍赖抱住他的大腿不起来,一旁的萧远实在看不下去,忙将伺候的人都给赶出去,唯恐他们到外面乱传。


    有意替两人解释:“主子,您就同祝世子说句真话吧,他这幅样子连属下都看不过眼。”


    萧临羡一个眼刀飞过来,他赶紧捂嘴后退两步。


    祝玉卿一看有戏,顺着他高大的身躯爬上他的背,萧临羡拧眉:“下来。”


    “就不下,除非你说原谅我了,我们还是好兄弟。”说罢还将手愈发搂进了,萧临羡险些闯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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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算我怕了你,你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真的?”祝玉卿偏头,薄唇险些擦到他的耳垂。


    萧临羡脸色沉得要滴水:“祝玉卿!我给你三息!”


    尚未倒数,祝玉卿麻溜地在他面前站好:“临羡,我就知晓你最好了。”


    萧临羡将人带进偏房,干脆将一番心里话吐露,事已至此,也没啥好隐瞒了的。


    果然,祝玉卿一脸哀怨:“临羡定是还恼着我,这就迫不及待避出京城,日后可要我怎么找你。”


    “收起你哀怨的表情。你现下娇妻在怀,你姑母又稳坐皇后之位,太子没有生母,将来即为后定是会将祝皇后当做嫡母供养,承恩侯府的爵位至少几十年不会有变。”


    “可你此次同样立下大功,与周暄不逞多让,他都愿意接受忠勇侯的爵位,你为何不愿留下来?若你不想要定国公府名号,我可以帮你去求见太子殿下,重新册封。”


    祝玉卿说的不无道理,可他们不知,他根本就极为厌倦京城的尔虞我诈,和师傅流浪江湖游历天下的十多年,他寻得了另外的人生。


    若非京城还有他放不下的人,他也不会回来。


    见他不语,祝玉卿长叹一声:“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生活。你既然决意离去,做兄弟的只愿你将来历遍山河,不疾不徐,万事顺意。”


    萧临羡终于展露笑颜,如幼时一般同他碰拳:“自然。”


    祝玉卿低头不语,又想起一事:“你和陆昭然……我找太医打听过,她虽无性命之忧,可咽喉的伤口总是刺入了几分,待她醒来或许会影响说话。”


    萧临羡仿佛想到什么,轻笑一声:“若她不会说话了,那只能忍受我的喋喋不休了。”


    两人又叙说了一阵,小丫鬟快步前来:“主子,少夫人醒了。”


    萧临羡豁然起身,大步流星赶去,不忘同他摆摆手以示送别。


    祝玉卿望着他仿佛瞬间浑身轻松的身影,陡然回想起儿时那场意外。


    他因容貌过甚被几个纨绔子弟针对,偷偷给他训练的马匹喂了药,待他骑马跟着教头跑了一会,马突然狂奔起来,更危险的是,教头的马也出了问题,根本腾不出手来救他。


    惊慌之际萧临羡竟从另一匹马上跳过来,那样小的人儿,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缰绳拽得笔直,一边在耳边安抚:“别慌,拉稳了,若是掉下去不死也要废。”


    两个尚是稚龄的孩童又如何能斗得过发疯的骏马,萧临羡身子骨又比他弱上几分,即便手腕都勒出血也不能让马慢下半分。


    马背高高立起,长嘶鸣叫,危急之时,萧临羡将马绳套在他手腕上束住,就要往地上跌去。


    祝玉卿睚眦欲裂。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女童的娇喝:“快去拦住那匹马!”


    待护卫将他从马匹上抱下来,他双腿已软得站不住,只能靠护卫背着。


    而萧临羡半躺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怀里,好似受伤的是她一样,娇气得啪嗒啪嗒直掉泪珠子:“小哥哥你怎么流血了,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萧临羡自幼丧母,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得到过一星半点来自父亲的疼爱。而第一次有人关心他,为他落泪,竟是个素未谋面的小妹妹。


    他努力抬起受伤的手臂,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哥哥不疼。”


    一个月后,萧临羡刚养好了伤,便被他师傅带走,远离了京城,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女娃娃道谢,只好将这份心思藏在心底,一藏便是十几年。


    即便回京后,他的小妹妹已经将他彻底忘记,他也终于如愿,自此余生,只想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萧临羡手指颤抖着推开房门,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床榻上,床上的女子似刚刚苏醒,靠坐在软垫上,乌黑的长发未绾未系,有几缕松松地垂落在颈间,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晃动,脆弱得生怕声音大了半点就吓着她。


    她闻声向他望来,眸底溢出盈盈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