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的华贵马车在宫门口缓缓停下，几大车用红布遮盖的箱笼紧随其后。


    “给国公爷请安！”早已候在宫门口的内廷总管吴海上前毕恭毕敬行礼问安。


    吴海原是陆贵妃宫中的内侍总管，一朝得势，如今掌着整个后宫的宫女内侍，可谓大权在握。


    萧临羡知晓此人极为媚主，并不将他的虚情当真，表面应付道：“还未正式册封，吴总管莫要口误。”


    吴海假意自己掌嘴：“口误口误，世子爷莫怪。”随即谄笑道，“不过杂家知道，迟早的事，提前恭喜世子爷，双喜临门啊！”


    “后面几车是给娘娘和殿下带的些许薄礼，有劳吴总管安排。”


    吴海早已眼热后面的箱笼，殷勤道：“娘娘一早就记挂着您和郡主的婚事，您快些进宫去，后面的事杂家会安排妥当。”


    萧临羡视线扫过身后的仆从，在某处停顿一瞬，颔首道：“若是公公不嫌弃，就让家仆一并送进去，也省得公公再唤人来。”


    吴海打量低眉顺眼的一众仆从，想着是萧临羡带来的人，便放宽心地挥手：“正有此意，今日宫中宴席忙碌，正缺人手，那杂家就不客气的使唤使唤。”


    萧临羡将陆昭然半扶半抱上吴海备好的轿辇，俨然一对恩爱夫妻依偎在一起。


    今夜宫宴设在御花园旁的明月殿。殿内灯火通明，乐声悠扬，舞姬踩着节奏翩翩起舞，若是忽略其中异样的气氛，俨然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楚王作为今天的主角，坐在上首主位，两名模样姣好的少女跪坐在他身旁为他斟酒布菜，皆是近日有人送入宫中孝敬他的，显然经过精心的调教，将他伺候得颇为满意。


    陆贵妃斜睨他一眼，淡淡道：“诸位大臣快到了，要胡闹回你宫里再闹。”


    楚王大掌抚过少女娇嫩的脸蛋，脸上溢满轻佻的笑意：“乖乖们，回去等孤。”


    两名侍妾不敢忤逆陆贵妃，依依不舍地退下。


    虽说是取消了明晚的隆重盛宴，可那是陆贵妃为了彰显楚王对景仁帝的孝心而传出去的，今夜即便只有后宫几位女眷和重臣，整个宴席也布置得丝毫不差。


    酉时正，受邀的官员陆续踏入殿内。


    林相、六部尚书、侍郎、御史大夫、光禄大夫、国子监祭酒等均已露面。而礼部孟尚书并未出席。


    孟尚书是燕王齐晟的外祖父，在燕王失踪后，孟尚书便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关入大牢，现下礼部事务由原先的礼部侍郎主持。


    淳安坐在女眷首位，身旁是风姿绰约的陆昭熙。


    陆昭熙生来一副清俊无双的好样貌，近日常给她送新奇的小巧玩意儿，对她温柔小意，淳安一番情思没几日便深陷其中。


    可她身为公主，又喜爱学着她母妃一样的高傲神色，远黛斜挑，陆昭熙半点不耐都无，眼中全是对她的宠溺。


    重臣们诸如王尚书等人，一直对楚王阿谀奉承，要么如林相等，一直静默不言，冷眼旁观。


    淳安觉得甚是无趣，她忽地瞧见旁边战战兢兢坐着的母女，故意挑起一粒葡萄丢去。


    宁安额头被砸个正着，留下紫色的印记，可她的手腕在桌下被淑妃牢牢按住，淑妃讨好地笑问：“不知淳安殿下有何吩咐？”


    淳安高昂着头颅，微抬下颌：“让她来给我和表哥剥葡萄。”


    宁安涨红了脸想起身怒斥她，淑妃一个劲地使眼色，低语：“莫要意气用事。”


    宁安强压怒火，正要过去，瞄到瑟缩在角落的齐暖和苏婕妤，她眼珠一转，唇角一勾：“四妹妹刚得了福安公主的称号，这等体现姐妹情深的事儿，我怎好和她抢？”


    齐暖浑身一僵，淳安的视线果然落在她身上，娇笑道：“福安……要不要分享下你的福气呢？我的好妹妹！”


    苏婕妤爱女心切，正欲挺身辩驳，齐暖瞬间起身反手将她护在身后，脸上是少有的倔强：“既然三姐姐不嫌弃，福安自当领命。”


    陆昭熙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倾身过来，嗓音低沉落在淳安耳边：“妹妹既喜欢，表哥为你剥便是。”


    淳安脸颊微红嗔他一眼：“怎舍得表哥亲自动手。”


    宁安流露出得逞的笑意。淑妃则是松了口气，她懂得审时度势，皇后失势后，她立马向陆贵妃表忠心，以保全母女二人。


    果然，陆贵妃并未打压她们，吃穿用度反而提升了一个档次，除了偶尔受点气，能忍则忍。


    齐暖垂首敛目跪坐在淳安旁边，小心翼翼给她剥去葡萄皮，放到一旁的瓷碟里，再恭敬地高举头顶。


    萧临羡牵着陆昭然踏入殿门，殿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臣萧临羡携新妇静姝，恭谨叩谢贵妃娘娘天恩。娘娘玉赐良缘，臣感激涕零，没齿难忘，臣等谨具薄礼，聊表寸心，伏愿娘娘凤体康健，也祝愿殿下早日达成所愿！”萧临羡身姿挺拔跪在大殿中央朗声道。


    楚王大喝一声：“好！萧爱卿请起！你可是孤的肱股之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要替孤照顾好表妹，若她受了委屈，孤拿你是问！“


    “臣不敢！”萧临羡垂首道。


    陆贵妃适时开口：“本宫就说临羡和静姝是天作之合，瞧着多登对养眼！”


    蓦地，她好似想起什么，转身望向一旁的兰锦，冷笑吩咐道：“还不去将皇后请来，这样的佳宴怎么能少了她。”


    听清她声音的林相手一顿，眼神扫过殿内一圈，再次敛目。


    唉，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被顾老头骗来这里铤而走险。


    吴海带着萧家仆从，在宫道上绕了半个时辰方来到后宫，将箱笼搬入陆贵妃专属的库房。


    心中琢磨着可以没下多少财物的他，没注意暮色中少了几道人影。


    一处宫门口，乔装成侍女的季希音和画扇快速将身上的衣裙反穿，里面竟还缝了一层与宫女衣着相似的布料，在夜色遮掩下，几乎辨不出区别。


    周暄等她们处理妥当，快速道：“你们此去皇后宫中，主要为守在娘娘身边，保她周全，画扇，保护好你家主子。”


    “主子放心。”


    季希音：“你也注意安全。”


    “我会的。”周暄再次深深看她一眼，带着砚平装成内侍融入夜色中。


    画扇凭借脑中记忆，和季希音对后宫的了解，两刻钟后，两人摸索着潜入坤华宫门外。


    暮色已落，黑暗侵蚀着高大的殿宇，露出模糊的影子。


    宫门口挂着几盏昏暗的宫灯，映在几名内侍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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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陆贵妃觉得皇后一介弱女子，翻不了身，并未派侍卫前来守着。


    画扇望着丈许高的宫墙，琢磨如何将她悄无声息带进去，还是将宫门口的内侍一次性解决。


    季希音扯扯她袖口指着后方，唇瓣轻启：“跟我来。”


    画扇跟着她绕过宫墙，来到荣安居住的青鸾殿外。


    殿门外黑漆漆的，一个人影也无。


    “这里果然没有人。我猜荣安殿下也被挪去了皇后宫中。”


    季希音拍着□□，娓娓道：“有次我来寻荣安殿下，居然发现青鸾殿中有条暗道直通娘娘的坤华宫，殿下告知我，娘娘太过关心她的安危，故而常常派心腹于夜中探望她。”


    “虽然此举有监视之嫌，但娘娘爱女之心骨肉之痛，不难理解。”


    两人悄无声息摸入青鸾殿后院，再从暗道走了半盏茶时间，推开暗门，落入眼前的正好是皇后寝殿凤仪殿。


    凤仪殿亮着微弱的烛光，窗户纸上映着两个淡淡的人影。


    画扇看着静悄悄的宫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未分辨清，季希音已先一步推开了房门，小声唤道。


    “娘娘？殿下？”


    季希音前脚刚迈进去，画扇突然惊叫起来：“主子，快跑！”


    她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窗户纸上其中一个人影，轮廓清晰硬朗，分明是名男子。


    季希音身体反应快过脑子，刚要撤回伸出去的脚，可手上一个大力传来，人已被扯进屋中。


    耳边是陌生浑厚的男声：“本王的侧妃，终于抓住你了。”


    周暄极为顺利摸到乾元殿，尚未找到机会潜进去，便见吴海带着一队内侍提着灯笼推开了殿门。


    周暄和砚平闪身隐在廊后，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人声。


    “你们要将皇后带去哪里？咳咳——”


    是景仁帝的声音。


    “陛下，您龙体刚愈，万不可再动怒。”吴全劝慰道。


    “陛下放心，明日就是楚王殿下的册封大殿，贵妃娘娘特地在御花园设宴，特命奴婢前来恭请皇后娘娘去看场戏，绝不会伤着皇后娘娘的。”吴海装模作样，抬手，“娘娘请吧，不要为难奴婢。”


    皇后显然知晓吴海惯会狐假虎威，□□安已多日没有消息，她担心骨肉安危，不得不屈服。


    皇后随意理理衣裙，淡淡道：“吴全照顾好陛下，本宫去去就来。”


    吴全眼眶发红，担忧道：“娘娘放心。”


    吴海带着皇后走后，周暄眉头越皱越紧，一颗心莫名剧烈跳动不安。


    身后的砚平不明所以，低声疑惑：“主子？”


    周暄快速道：“皇后若是在这里，希音去的地方能有谁？”


    砚平愣住，吞吐半天答不出一个字。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砚平拉住他疾呼：“主子不可！”砚平快言快语，“郡主安危固然重要，可陛下才是我们此行最重要的事，主子慎重啊！”


    砚平的声音宛若惊雷炸响在周暄耳边，他沉默片刻，胸腔剧烈跳动着，拳头松了又紧，唯有瞳仁，冷的像冰。


    砚平紧盯着他的反应，唯恐他不顾眼下局面一走了之。


    周暄刚要做出决定，前面乾元殿又传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