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的男人紧抿嘴唇，车窗半开着，碎碎的黑色短发被钻进来的风吹得飞起。


    或许是风吹乱了发丝，迷了眼，男人伸手，随意将乌发拨到脑后。


    绿灯亮起。


    男人大腿轻抬，西裤布料微微拱起，又悄悄落下。


    汽车发动，他一手搭着挡杆，一手虚握方向盘，胳膊肘还搭在车窗上。


    又危险驾驶。


    忽然，这人的眉头皱了皱。


    “啧。”胳膊肘搭下来，车窗缓缓升起，隔绝外面呼啸风声。


    霍懿行他，真的会自杀吗……


    看起来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啊……


    她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看什么！我脸上贴金子了吗！”霍懿行眼皮子一抬，又是不耐烦的语气，习惯性的开始找事。


    程杳杳眨眨眼，挪开视线，转头看起窗外飞走的绿化带。


    “喂。”他不满的嘟了声，“干嘛不说话！”


    眼神透过后视镜瞥了瞥身旁的女人。


    她专心致志的盯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世间万物都只是过客，进不了她的世界。


    难不成生气了？


    因为刚刚他不让她和霍怀瑾组队？


    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猛然收紧。


    为什么要生气！


    霍怀瑾有什么好的！


    区区一个比赛，找别人参加不就好了！


    为什么非得和霍怀瑾组队！


    她生气，他难道就不委屈吗！


    她程杳杳可是霍懿行的女人！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霍怀瑾…..


    阴霾染上眉梢，男人的眼逐渐变冷。


    “程杳杳。”他喊了一句，语气冷冷的。


    程杳杳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她正好打开窗，想透透气，任由风拍打脸庞。


    男人没听到回答，又瞥了眼身边的女人。


    眼神忧郁，满脸愁容！


    握着方向盘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把方向盘掐死了，小臂青筋微突，他的心脏一张一缩，砰砰直跳，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红灯，疾驰的车停在白线前。


    屁股微抬，安全带勒着身子帮她弹回椅子上。


    飘远的灵魂被猛拽回身体中。


    吓死她了。


    最近霍懿行把车开得稳稳当当，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甩飞的感觉了。


    斜了斜驾驶座上的男人。


    天！


    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怎么又黑又沉！


    程杳杳懵了。


    上车前似乎还不是这种状态啊……


    咽咽口水，“霍懿行？”


    车开了。


    男人不搭理她。


    程杳杳升起车窗，又唤一句。


    “霍少爷？”


    眼神都不肯分她一个。


    车开得飞快，绿化带拼命往后逃跑。


    程杳杳惜命，急忙握紧扶手。


    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了！


    脑子运转飞快，可任她怎么回想，也想不出是谁又把他惹恼了。


    服了！


    真想锤死他！


    “懿行哥哥？亲爱的？宝贝？达令？甜心？乖乖？小宝？”程杳杳胡乱瞎喊。


    男人眼中明明灭灭，从鼻子里跑出一声轻哼。


    终于说话了，程杳杳无声叹气。


    这个男人实在太作。


    “可以理理杳杳吗？”她戳了戳霍懿行的手臂。


    男人却不理她，胳膊动了动，放在挡杆上的手搭回方向盘上，无声拒绝她的触碰，眼中的阴霾却散去许多。


    行吧，还得再哄哄。


    “霍学…”


    两个字刚说出口，褪去的阴霾又重新笼盖眼眸。


    “不是，是霍怀瑾！”程杳杳坚定出声，“霍怀瑾惹我家达令生气了吗！”


    如果因为霍怀瑾邀请她组队，霍懿行就生气了，那这个死黄毛也太小气了吧！


    小气鬼！


    程杳杳撇嘴，腹诽。


    “哼。”霍懿行轻飘飘的瞥了程杳杳一眼，冷哼一声，“我才没那么小气。”


    看来不只是这个原因……


    难道，还有她？


    “你为什么不理我？”怨气冲天的话刚一脱口，车速猛的变快，男人连忙找补，“我，我是说你是聋子吗！怎么会听不见别人和你说话！我，要不要现在就带你去看看耳朵，啊？昂！”


    耳朵往旁边凑凑，再凑凑。


    没有听到答复。


    奇怪，她这个时候不应该忙里忙慌的哄他嘛。


    余光瞥去。


    程杳杳头埋得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


    细细小小的吸鼻子声音从低着的脑袋下传出来。


    心脏颤了颤，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怎么了？”


    “你欺负我……”带着浓郁鼻音的指责话语刺入耳中。


    “我什么，什么时候欺负你了。”霍懿行打方向盘右转，余光悄悄瞥副驾驶上的女人。


    脸对着窗外，看不清神情，手背却不停揉搓眼角位置。


    她在哭吗……


    心跳快了两拍，不知怎么，有些心慌。


    手指不停轻敲方向盘，“你哭什么……”


    哭？


    程杳杳头更向窗外扭，只给霍懿行留了个乌黑的后脑勺，嘴角止不住扬起，手背继续揉搓眼睛。


    她是实在没办法了，不知道霍懿行在想什么，只好出此下策，好歹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


    咽下笑意，佯装委屈，“回去再说，不要危险驾驶……”


    霍懿行嗯了声。


    竟径直停到路边的车位上。


    车停稳的瞬间，他开口，“这样可以了吧，说，为什么哭？”


    程杳杳望着窗外，眼睛眨得飞快，脑袋僵住了。


    怎么办！


    这家伙就这么着急！


    肩膀上忽然多了几分重量，“你，别哭了…好，好不好……”


    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被手掌碰到的地方灼烧起来，烫得惊人，程杳杳往前靠了靠，避开他的手。


    避让的动作却让霍懿行更加惊慌，连声音都染上几分着急，“我，我……”


    道歉的话始终是说不出口，他苍白的哄着程杳杳，“你，你别哭了，我，我……”


    “你什么？”程杳杳捏着嗓子问。


    手臂被温暖手掌包裹。


    她听到身后沉重的呼吸。


    紧接着，飘来一句。


    “我错了。”


    什么？！


    她听到了什么！


    霍懿行道歉了？？？


    程杳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呆愣的瞬间，肩膀被攥紧，一股力道带着她的身体转了个身。


    四目相对的瞬间。


    她看到了他的惊慌，无措，着急，担心，好像还有一些懊悔。


    这些情绪都在看清她的表情之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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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有火焰在燃烧。


    程杳杳的戏被拆穿了。


    她本该慌张害怕，可是眼框一热，沉甸甸的重量从眸中摔落。


    一颗，两颗，三颗…..


    连成串，砸在小麦色手掌上。


    霍懿行触电般收回手，眼中的火苗被泪水浇灭，眼神直直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你，你哭什么！”


    他张牙舞爪，大声呵斥，眼中却藏着慌乱。


    “你，你，别演了，都，都让我，我看出来了，别骗人了！”


    程杳杳泪珠掉得更凶了，像瀑布，哗哗往下流。


    她的双眼红彤彤，像小辣椒，辣得他也跟着面红耳赤，说不出半句话。


    半晌，心中最后一丝火苗也被熄灭，他没招了，“你别哭了……”


    “你可以，好好，和我说话吗？我好难过……”程杳杳还在抽噎着，哭得太急，说话一字一顿，“你，这样，我不知道你，你为什么，生气，我也，着急……”


    霍懿行躲开她的视线，枯草般扎人炸起的发丝忽然变得格外柔顺，蔫蔫巴巴的耷拉在脑袋上。


    “我，我会好好说话的……”趾高气扬的少爷气势全无。


    程杳杳继续追问，“那，那你，为什么生气，能告诉我……”


    车子忽然发动。


    男人全神贯注盯着前方，一本正经，“回去再说，现在要开车，不能危险驾驶。”


    ***


    吧嗒上锁。


    进了家门。


    “现在可以说了吗？”


    “先，先喝水！”


    霍懿行抛下一句话，快步迈进厨房，消失在视线中。


    就算再迟钝，程杳杳也反应过来了，霍懿行在逃避。


    可是为什么？


    眼睛哭得发酸。


    对上镜子，把自己吓一大跳。


    又红又肿，都成桃子了。


    洗把脸，瘫到沙发上。


    好久没有哭过了，连她也搞不懂自己哭的原因。


    哭泣太过累人，脑子又转不动了，进入贤者时间。


    “喝水。”霍懿行硬巴巴的把水递到面前。


    见她没反应，又抵住她的嘴唇。


    他倒得满，程杳杳张开嘴，吸了两口。


    “再喝点？”


    脑袋机械转动，盯着霍懿行的脸，她缓缓摇头。


    “要不，你要休息吗？”他挠着后脑勺，手上还抓着杯子。


    程杳杳摇摇头，慢慢起身，扯住地上的小粉包，拉着往房间走。


    她好累，不想说话。


    正要关门，霍懿行的手臂却伸了进来，紧接着，半个身子挤进门缝里，将门抵住，挤开。


    “喂，”他顿住了，眼中闪过挣扎，咬咬唇，如同作出重大决定，“你去吧。”


    “什么？”程杳杳揉揉眼，不解问道。


    “就是那个比赛，你要是非要去，那就去吧。你平时学得这么认真，不去可惜，去吧去吧，既然你这么想去……我也没有不让你去，就是……”他深呼吸，“但是只有一条，不能和霍怀瑾一起，这是我的底线，我已经让步了……”


    程杳杳盯着他的唇瓣。


    一张一合。


    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嘴唇好干，都起皮了。


    还是红润的好看……


    “你也喝点水吧？”


    霍懿行：？


    “你说什么？”


    程杳杳指指他手中的杯子，“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