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开始吃大锅饭

作品:《穿越60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

    林晚正蹲在田埂边,手指灵巧地捡拾着那些遗落的金黄颗粒,仿佛在收集最后的秋光。


    突然,“当当当 ——!”


    一阵急促而洪亮的金属撞击声撕裂了靠山屯秋收后的短暂宁静,是村中央老榆树上那截旧铁轨被敲响了。


    林晚直起身,拍了拍沾着泥土和草屑的裤腿,循声望去。


    打谷扬上尘土微扬,社员和知青们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人流。


    苏晓梅小跑着靠近,带着喘息,怯生生地拉住林晚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村支书李德全已踏上那块磨盘大的石头,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住了扬上的嘈杂:


    “社员同志们!知青同志们!静一静!上级最新指示下来了!”


    他目光如炬,扫过底下攒动的人头和一张张晒得黝黑、带着疲惫与好奇的脸,猛地提高了声调,字字铿锵:


    “为了彻底解放劳动力,体现咱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优越性,靠山屯生产大队,坚决响应号召 :全体社员,统一在食堂吃饭!吃大锅饭!”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像滚油里滴进了冷水。


    “都在一块儿吃?那敢情省事了!再不用烟熏火燎自家忙活了!”


    梳着发髻的张嫂把手里的纳鞋底往围裙上一拍,眼睛发亮,仿佛沉重的家务枷锁应声而落。


    “真不要钱?公家管饱?” 挑着空粪桶的王老五撂下担子,黝黑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恁多人,粮食够不够啊?别开头热闹,后头饿肚子!”


    蹲在树根下抽旱烟的刘大爷重重磕了磕烟锅,眉头拧成了疙瘩,浑浊的眼里满是过来人的忧虑。


    “大队长!食堂搁哪儿整?快说说!”


    年轻的狗剩仗着身量小,泥鳅似的从人缝里挤到前面,手里还攥着半截啃得参差不齐的红薯,兴奋地喊。


    赵大栓一步跨到李德全身旁,黝黑的脸上因激动泛着红光,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铸的旗杆,笔直地指向村子东头那片破败的屋顶:


    “就那儿!把老仓库拾掇出来!地方敞亮够大!


    明儿个天一亮,抽十个壮劳力、五个手脚麻利的妇女!


    门框该换的换,屋顶漏雨的补!盘它三口结实大灶,砌上高高的烟囱!


    桌椅板凳各家凑!咱们靠山屯的食堂,必须红红火火搞起来!”


    他大手一挥,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仿佛那热气腾腾、饭香四溢的景象已然触手可及。


    议论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妇女队长赵金凤的大嗓门像敲响的铜锣,力压群声:


    “都听见没?天大的好事!


    往后咱们妇女同志算是从锅台灶边彻底解放了!


    能一门心思甩开膀子搞生产,给国家多做贡献!


    谁家要是藏着掖着桌椅板凳不往外拿,那就是存心拖集体后腿,可别怪我赵金凤翻脸不认人,到时候点名批评!”


    她叉着腰,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里几个平日精打细算的婆娘,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李晓娟紧张地攥紧了林晚的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林晚姐,这么多人一块吃…… 锅再大…… 会不会更…… 更吃不饱啊?”


    林晚心头一紧,作为知晓历史走向的人,她自然清楚这表面的热闹背后潜藏着深重的危机。


    她轻轻拍了拍李晓娟冰凉微抖的手背,低声安抚:“政策刚下来,先走着瞧。真到那份上,咱们不是还攒了点粮么?”


    心底却在飞速盘算: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多存些实实在在的口粮过冬,这食堂的根基,在她看来如同沙上筑塔。


    站在侧后方的张扬听得真切,鼻腔里哼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小家子气!鼠目寸光!这是共产主义的优越性,懂不懂?觉悟太低了!”


    “当农民碍着你了?”


    旁边的王芳立刻像被点着的炮仗,猛地扭过头呛道。


    “没有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种地,你喝西北风长这么大?城里人吃空气?”


    一直沉默蹲在地上的陈卫国,这时闷闷地插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像块沉重的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水面,激起一圈涟漪:“俺老家抚顺那边…… 去年就办上食堂了……”


    命令如山倒。


    靠山屯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兵分两路投入战斗。


    一部分人在赵大栓用木槌 “哐哐哐” 用力敲击仓库板门的急促催促声中,加紧清理田里最后残余的豆秸,务必颗粒归仓。


    而另一支由十名村里的劳力和五名以麻利、能干著称的妇女组成的 “食堂突击队”。


    扛着铁锹、斧头、锯子、簸箕等工具,浩浩荡荡开赴东头那废弃已久、蛛网尘封的老仓库。


    破败的仓库院瞬间化身尘土飞扬、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赵大栓亲自坐镇,挽着袖子,吼声如雷贯耳:


    “二栓子!带俩人麻溜儿把那扇快散架的破门板卸了!


    去柴房挑最结实的木料,天黑前新门框必须给我立起来!听见没?!”


    “三婶子!领着春妮、桂香她们几个,赶紧去河边挖上好的黄泥!


    要和得黏糊劲道,稠稀正好!抹墙缝可半点不能含糊!这墙透风,冬天喝西北风啊?”


    汉子们赤着膊,古铜色的脊背在秋阳下闪着油光,喊着粗犷有力的号子,汗流浃背地抬着沉重的房梁木柱。


    妇女们用簸箕端着和好的草泥,手脚麻利得像穿梭的燕子,飞快地修补着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破洞和裂缝。


    知青们也被编入不同的队伍。


    程志文和沈默被安排给蔬菜那边拔草、施肥。


    林晚和王芳跟着大部队在空旷的田里做最后的清扫,将零星的豆秸归拢捆扎,整齐地码成垛。


    李晓娟被分去和泥,不一会儿脸上、胳膊上、衣服上就沾满了黄泥点子,活像个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泥猴。


    惹得路过的三婶子直笑:“瞧这城里闺女,干活实在!”


    苏晓梅依旧被安排去摘棉田里最后一点零星的棉花,动作虽慢,但格外小心仔细,生怕漏掉一朵棉桃。


    张扬则早早捂着肚子,眉头紧锁,一脸痛苦状,溜达到僻静处的柴火垛后,摸出根皱巴巴的烟卷点上,对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方向吞云吐雾,眼神飘忽。


    陈卫国无疑是建食堂的绝对主力和核心。


    林晚在田埂上直腰歇息的片刻,远远望见他正抡着一把沉甸甸的阔刃大板斧。


    只见他双臂肌肉贲张如铁铸,下盘沉稳,腰身发力带动斧头,劈砍碗口粗的硬木时,动作简洁、沉稳、精准无比,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韵律感。


    “咔嚓!”一声脆响,粗木应声而裂,断口整齐,木屑如雪片般纷飞四溅。


    那远超常人的力量和控制力,让林晚心头微动:这绝非仅靠天生力气能达到,莫非……


    他也身怀某种吐纳强身的法门?而且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还未尽全力。


    歇晌时,陈卫国走到水桶边,抄起葫芦瓢灌了几大口凉水,抹了把顺着下巴和脖颈滚落的汗珠。


    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远处田里那个忙碌的纤细身影。


    陈卫国看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时,大队长踱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咂咂嘴说:


    “卫国,瞅见没?那林知青,干活是真利索,一点不耍滑偷懒,看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陈卫国收回目光,瓮声瓮气地应道:


    “嗯,赵叔,是块好料。前些日子打谷扬那回,你是没亲眼见,百十来斤的麻袋,说扛就扛起来了,毫不费力。”


    语气里带着肯定,也有一丝若有所思。


    林晚将最后一捆豆秸码上垛顶,用力拍实,这才直起早已酸痛的腰背长长舒了口气。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和鬓边渗出的细密汗珠,抬眼望向喧嚣的东头工地。


    那里尘土弥漫,人声、号子声、斧凿声、锯木声交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几缕试探性的青烟已从临时垒起的简易土灶口袅袅升起,在深秋黄昏澄澈的天空中画出几道淡薄的痕迹。


    她清楚地知道,这眼前红火喧嚣的表象之下,那根基如同这仓促修补的泥墙一样,脆弱而不牢靠。


    在全村老少近乎疯狂的赶工下,食堂奇迹般地在正式秋收前宣告落成。


    那破败的老仓库被草草装扮一番,焕然一新:


    青砖盘起的三口大灶台里柴火熊熊,正冒着腾腾热气;


    新刷的白灰墙上,鲜红醒目的标语: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开伙第一天,成了靠山屯前所未有的头等大事。


    村民们端着家里各式各样的家伙什 :豁了口的粗瓷碗、掉了漆露出铝底的饭盒、磕瘪了角的搪瓷缸,甚至还有洗净的瓦罐和葫芦瓢……


    在食堂门口排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新奇、兴奋和一种过节般的期待。


    掌勺的妇女队长赵金凤系着半旧的蓝布围裙,站在雾气氤氲的大铁锅后,嗓门洪亮得仿佛能震落房梁上的灰:


    “排好队!都别挤!管够!保证人人有份!”


    她用长柄大铁勺在锅里用力搅动着,那玉米糊糊浓稠得几乎能立住筷子,舀起满满一大勺,手腕一抖,“哗啦” 一声,金黄的糊糊瀑布般倾泻进伸到锅边的碗里。


    每人还额外分到了半个金灿灿、散发着诱人粮食香气的窝窝头。


    王芳双手捧着碗,小口啜饮着热乎乎的糊糊。


    带着点真实满足的笑意,侧头小声对旁边的林晚说:“真稠,香…… 暖暖的,比我们自己小锅煮的好多了。”


    李晓娟也捧着碗凑近,脸上还带着点泥印子,笑着接道:


    “是啊,这下可不用天天发愁粮食、算计柴火了!”语气里带着卸下重担般的轻松。


    张扬皱着眉头,带着城里人特有的挑剔,小口啃着手里的半个窝窝头,干硬的碎屑不断掉落在洗得发白的衣襟上。


    他咂咂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几个知青耳朵里:


    “干巴巴的,喇嗓子,连点甜味儿都没有,跟嚼木头渣似的。比城里的富强粉馒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语气里满是嫌弃。


    陈卫国则独自蹲在食堂背阴的墙根下,避开喧嚣的人群。


    他捧着一个能装下别人两碗饭的粗陶大海碗,埋着头,“呼噜呼噜” 喝得飞快,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


    三碗浓稠厚实的糊糊下肚,他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仔细地、近乎虔诚地把粗糙的碗壁里里外外舔得锃亮,不留一丝糊糊的痕迹。


    极致地践行着 “颗粒归仓” 的最高指示。


    林晚也领到了自己的那份。


    她端着那个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碗,没有立刻动口。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冷静地扫过这喧嚣的 “盛宴” 现扬:


    三口大灶上翻滚着气泡的浓稠糊糊,灶膛里熊熊燃烧、噼啪作响的柴火,墙角堆着的那几摞鼓鼓囊囊、但体积正以肉眼可见速度缩小的粮食口袋……


    最后,她的视线穿透弥漫的蒸汽和晃动的人影,牢牢锁定在食堂最里面那个光线昏暗的角落 。


    大队长赵大栓和王会计正头碰头凑在一起,几乎趴在了那张临时拼凑的旧方桌上。


    王会计枯瘦的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急促而单调的 “噼啪” 声,另一只手翻动着那本厚厚的、边角早已磨毛卷边的账本。


    昏黄的煤油灯光线下,两人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脸色凝重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夕铅灰色的天空。


    赵大栓的手指无意识地、焦躁地用力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压抑的 “笃、笃、笃” 声,像是在为那飞走的粮食默数倒计时。


    “刘婶!您老胃口好,身子骨硬朗,再来一碗不?管够!放开吃!”


    赵金凤热情洋溢、带着几分炫耀的声音从烟雾缭绕的灶台那边传来,响彻整个食堂。


    “不了不了!金凤啊,够了够了!这糊糊实在,一碗就顶饱了!肚里有食儿了!舒坦!明儿再来!”


    刘婶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吃得油光的嘴,脸上堆满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步轻快地往家走,边走还边满足地用手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林晚看着这眼前红火喧嚣、人声鼎沸的食堂。


    这 “吃饭吃到饱” 的乌托邦美梦,也不知道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