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一次田里劳作

作品:《穿越60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

    露水打湿的豆叶沾着白霜,镰刀挥过带起细碎的水珠,在晨光里闪成一片银星。


    记分员赵全背着手在田埂上踱步,像只巡视领地的老山羊,灰白的眉毛下那双鹰眼不停扫视着整片豆田。


    他记分本别在腰后,每走三步就停一停,喉咙里发出 “咕噜” 声,活像在给地里的人记着账。


    “哎哟!” 陈志文的镰刀脱手飞出,在泥土里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差点削到自己的解放鞋。


    他眼镜滑到鼻尖,慌忙扶眼镜时,豆秆上的硬刺勾住了袖口,扯得他一个趔趄。


    旁边正在捆豆秸的赵老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城里娃,镰刀不是钢笔,得用巧劲儿!”


    他说着抄起自己的镰刀示范性地一挥,手腕翻转间,豆秆 “咔嚓” 应声而断,断口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


    “注意点!镰刀可不管你是城里人!”赵全吼了一嗓子,唾沫星子溅在晨露上。


    转头看见大队长赵大栓过来了,他腰板瞬间弯了三分,脸上堆起褶子:“叔,今儿个天儿不错啊。”


    赵大栓看着远处知青们东倒西歪的身影,眉头拧成个疙瘩,焦虑地叹了一声:“是不错,可这些知青干活跟绣花似的。马上还要来一批,这不是给村里增加困难么。”


    他手里的旱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落在草上,被露水滋得 “滋啦” 响。


    田垄另一头,几个村里姑娘正麻利地收割着。


    梳着两条粗辫子的赵小凤直起腰,擦了把汗,额前的碎发粘在脸上,她冲着知青方向撇撇嘴:“瞧那个戴眼镜的,割个豆子跟要命似的,还不如俺家二丫利索。”


    “人家是读书人嘛,” 旁边的李秀英故意拖长声调,手里的镰刀却没停,“说不定人家算算术能算出豆子产量呢。” 惹得几个姑娘咯咯直笑,笑声惊飞了豆丛里的麻雀。


    李晓娟拄着镰刀直喘气,细嫩的手掌上水泡破了。


    “这要割到啥时候啊……” 她带着哭腔小声嘀咕,抬头望了望望不到头的豆田,眼圈红了。


    王芳咬着嘴唇没说话,但每次弯腰时皱紧的眉头暴露了她的痛苦。裤脚沾着泥,被露水浸得冰凉。


    沈默一言不发重复着动作,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砸在豆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握镰刀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差点割到腿。


    林晚想着沈默被女鬼吸了阳气估计还没恢复,见状悄悄挪过去低声道:“沈默,你边上歇会吧。”


    “歇啥歇!” 赵全的耳朵比林晚想象的还灵,他几步跨过来。


    “工分不要啦?秋收就是打仗!看看人家铁柱,发着烧还下地呢!”


    众人望去,果然见一个裹着蓝布头巾的后生正埋头猛割,额头上搭着块湿毛巾,动作却快得像阵风。


    他娘拎着水壶在田埂上跟着,时不时喊一声:“慢点!别呛着风!”


    村民们的劳作扬面堪称壮观。


    壮劳力们排成一排,镰刀挥舞间豆秆成片倒下,身后妇女孩子们麻利地捆扎,草绳在手里转得像花。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粗布衣衫,在晨光中蒸腾起淡淡的白雾,混着豆叶的清香,在田里漫开。


    “快看,赵家二小子又超过去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


    只见一个精瘦的年轻后生正以惊人的速度推进,腰间的毛巾甩得啪啪响,很快就甩开众人一大截。


    他黝黑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镰刀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左挥右割,如行云流水。


    “狗日的,显摆啥!” 他爹赵铁头笑骂一声,手上动作却更快了,青筋在黝黑的胳膊上突突跳。


    这声骂像点燃了引线,田里顿时掀起一阵你追我赶的小高潮,镰刀碰撞豆秆的 “咔嚓” 声密集得像放鞭炮。


    林晚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呼吸节奏。


    她发现当镰刀挥动的频率与吐纳同步时,那股微弱的气流动会更加顺畅,顺着手腕往胳膊里钻,虽然微弱,却能悄悄抚平肌肉的酸胀。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枯燥的劳动顿时多了分探索的乐趣。


    “喂,新来的!”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晚回头,看见个扎着头巾的大婶正冲她招手,筐里的豆秸已经堆得冒尖,“过来搭把手,把这些豆秸抱到那边去!”


    “来了!” 林晚应了一声,悄悄调整了下呼吸,朝大婶走去。


    路过时,瞥见大婶头上别着个旧银簪,簪头刻着朵模糊的兰花,隐隐有层极淡的黄光 ,看来个件老物件。


    日头毒辣地悬在正中,灼烤着大地。


    泥土被晒得发烫,踩上去像踩着烙铁,豆叶蔫头耷脑地卷着边。


    下工的哨声一响,田地里劳作的人们都如蒙大赦,纷纷拖慢脚步往家赶。


    林晚和知青院里的人也随着人流,沉默地走回知青院。鞋底沾着的泥块越来越沉,像拖着几块砖。


    院子里热气蒸腾,她们草草煮了饭,各色的杂粮饭里飘着几叶野菜,就着跟村里婶子买来的咸菜囫囵吞下。饭粒粘在嘴角,谁也没力气擦。


    饭后,连碗筷都懒得细洗,众人都栽倒在土炕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炕席的纹路印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却没人愿意动一下。


    短暂的午睡被下午上工那刺耳的哨声粗暴地撕裂,每个人不得不再次挣扎起身,认命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重返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田地。


    林晚留意到沈默似乎缓过劲儿来了,握镰刀的手稳了些。


    日头终于恋恋不舍地滑向西山梁,收工的哨声如同天籁之音骤然响起。


    知青们个个像被抽了骨头的泥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余下粗重的喘息。


    大家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蹭回知青点。


    晚饭依旧是杂粮糊糊和捡柴时找到的野菜。


    厨房里弥漫着沉默,只听见吸溜糊糊和偶尔勺子刮碗底的轻微声响。


    陈志文舔了舔碗边,嘟囔了一句:“这农村的日子也太苦了,说好是来支援农村的,这养活自己都好困难……” 声音很快淹没在沉默里,没人接茬。


    “对啊,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李晓娟习惯性地发出疑问,眼眶红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这话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猛地砸进了知青点昏黄的灯光里。


    灶火明明灭灭,映着一张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


    刚才还窸窸窣窣收拾碗筷的声音停了,连空气都凝滞了。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被这直白的问题戳中了心底最深处那个不敢触碰的角落。


    沉默中,各自的心事翻滚着:


    陈志文低着头,当初热血上头,瞒着父母偷偷报了名,在动员大会上喊口号时觉得自己是时代的弄潮儿。可如今手掌磨出的茧子、腰骨传来的钝痛,磨掉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敢想这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 “广阔天地” 何时是个头。


    王芳望着屋外的夕阳。她算是替哥哥来的。家里就一个男孩,是爹妈的命根子,舍不得他来吃这份苦。于是逼她把自己考上的工作名额让给了哥哥。


    回去?城里的纺织厂早没了她的位置,连邻居见了她娘都绕着走。


    她嘴角扯出一丝极淡、极苦的笑意,端起碗喝了口糊糊,觉得烫得舌尖发麻。


    李晓娟问完话,自己也像被抽干了力气。


    她是被自己最好的朋友 “动员” 来的。那朋友说得天花乱坠,描绘着远离父母管束的自由和 “大有作为” 的激情。


    她信了,满怀憧憬地报了名。


    结果呢?朋友自己托关系留城了,她却被一脚踢到了这穷乡僻壤,连封回信都收不到。


    沈默原本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听到李晓娟的话,眼皮微微掀开一道缝,眸子里像结了层冰。


    他下乡,更是扬赤裸裸的算计。


    父母早亡,留下城里一间小小的房子。


    大伯眼红,为了名正言顺地占了那房子,竟背着他偷偷替他报了名。


    等通知下来,木已成舟。他冷笑一声,将空碗往灶台上一放,发出 “哐当” 一声轻响。


    谁也没有答案。


    那关于 “未来” 和 “归途” 的问题,沉重得让这些年轻的肩膀难以承受,只能化作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比白天的劳作更让人喘不过气。


    王芳长长吁了口气,看向正揉着腰、眉头拧成疙瘩的李晓娟:“晓娟,陪我去外头透透气吧,屋里闷得慌。”


    李晓娟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声音带着哭腔:“不去不去,饶了我吧王芳姐,我这腰感觉要断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只想躺着,眼皮都抬不动了……”


    王芳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转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林晚。


    林晚也觉得浑身像散了架,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


    但看着王芳期待的眼神,想着出去走走或许能让气流转得更顺些,晚上能睡得好些,便点了点头:“行,走走吧,活泛活泛筋骨也好。”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张婶挎着篮子往家走,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菜。


    “俩丫头还没歇着?” 张婶笑着问,知道她们是第一天下地,还赶上了秋收的季节。


    “明儿起得早,可得早点睡。”


    “婶子也刚回啊?” 王芳应道,“出来透透气。”


    “这秋老虎毒,你们城里来的细皮嫩肉可得当心,”


    张婶指着西边的山,“看那样子,明儿怕是有雨,割豆子更得抓紧了。” 说着加快脚步,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林晚望着远山,夜色中的山影像头蛰伏的巨兽。


    她悄悄运转吐纳法,经过两天的修行,气已经开始进入体内,白天积攒的疲惫正一点点被抚平。


    或许在这艰难的日子里,这无声流淌的气,会是她最可靠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