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山刚从朝中回来，进了伯府，便直接被请过来了。


    姜明欢简单说明了缘由，直听得姜行山眉头紧锁。


    他原以为只是内宅琐事，却没料到，竟牵扯出下毒这等骇人听闻的罪行。


    姜明欢边说着，心中也在不断盘算。


    先前，虽有青豆为证，但终究是片面之词，且涉及卢氏过往隐秘，贸然抛出，恐难一击即中，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她还需要更直接，更无法辩驳的证据，或者，让幕后之人自己乱中出错。


    这才故意设了一局，引了李茂才入府，又纵容秋穗给自己下毒。


    可没想到，揪到的只是春桃，四太太倒是毫发无伤。


    “父亲，”姜明欢抬眸，“女儿请父亲前来，不仅是牵扯近几日女儿膳食下毒之事。春桃还主动招认，此前亦是她暗中唆使二妹妹针对于我。”


    姜行山闻言，脸色更加难看，重重一拍扶手。


    “岂有此理！一个丫鬟，竟有如此歹毒心肠！带上来！”


    墨林领命，正要去提人。


    厅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仆役的阻拦声。


    随即，门帘被猛地掀开，二老爷姜行颐竟步履匆匆地闯了进来。


    他衣衫略显凌乱，脸上带着焦急与愤慨，目光先是快速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姜行山身上，语气急切。


    “大哥！我听闻欢儿这边拿了四弟妹房里的春桃，说是唆使了珊儿给欢儿下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珊儿是我女儿，她若真是被人挑拨，做了那等错事，我这个做父亲的，绝不能坐视不理！”


    他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姜明欢眸光微闪，心中冷笑。


    平日里他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是不闻不问。如今，为了卢氏，他倒是来得快。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开口。


    “二叔消息倒是灵通。确有此事，我正在请父亲审问呢。”


    姜行山对弟弟的突然闯入有些不满，但见他言辞切切，关乎子侄，也不便直接斥退，只得沉声道，“你既来了，便在旁听着吧。墨林，带人！”


    春桃被重新押了上来。


    她看到厅内不仅有老爷和大小姐，连二老爷也赫然在座，身体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姜行山目光落在春桃身上，语气威严，“春桃，你已招认对大小姐下毒，并唆使二小姐，可是事实？”


    春桃伏在地上，声音颤抖。


    “是……奴婢认罪。”


    “你为何要行此事？”姜行山问道。


    春桃刚想重复那套怨恨大小姐逼迫四太太的说辞，坐在一旁的姜行颐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话听着倒是公允。


    “大哥，且慢。这丫鬟既牵连珊儿，有些细节，容我先问上一问。”


    他不等姜行山反对，便转向春桃，声音放缓，带着引导的意味。


    “春桃，你说是你唆使珊儿对大小姐下毒。那我问你，你与珊儿并无往来，为何要选中她？可是因为……你……与已死的翠芯，有所关联？”


    翠芯！那个因姜明珊丑事暴露而被杖毙的贴身丫鬟！


    春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茫然，她显然没准备这个答案。


    但在对上二老爷暗含深意的目光时，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嘴唇哆嗦着，顺着他的话磕磕巴巴地答道。


    “是……是……奴婢……奴婢与翠芯……自幼相识，情同姐妹……”


    姜行颐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惋惜。


    “这就说得通了。翠芯那丫头，不过是跟随珊儿行事，却落得那般凄惨下场。你心中定然为她不平，可是？”


    “是！奴婢不平！”


    春桃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支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


    “翠芯她死得冤！都是二小姐！二小姐她任性跋扈，行事不知收敛，才连累了翠芯！奴婢……奴婢恨二小姐！”


    “所以，”姜行颐接过话头，语气愈发了然，“你得知二小姐嫉恨大小姐，便顺势而为，提供毒药，唆使她下手。你并非真想害大小姐，而是知道大小姐聪慧，定然能察觉二小姐下毒之事。你是想借大小姐之手，惩治二小姐，为你那枉死的好姐妹翠芯报仇，是也不是？”


    这一番逻辑推导，瞧着合情合理，不仅洗脱了卢氏的嫌疑，甚至将春桃的行为粉饰成了一种为友复仇的悲情。


    春桃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二老爷会为她编排出这样一套说辞。


    但这套说辞，无疑比她自己那漏洞百出的理由要完美得多。


    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愤。


    “是！二老爷明鉴！就是这样！奴婢就是恨二小姐害死了翠芯！所以才……才想了这个一箭双雕的法子！既能让二小姐得到惩治，也能……也能让大小姐警觉……”


    她越说越顺，甚至开始补充细节。


    “那相思子毒，是奴婢早年偶然得来的……知道其性，便想着借二小姐的手……奴婢知道大小姐身边能人辈出，定能发现……奴婢没想真的害死大小姐，只是想……想让二小姐罪加一等！”


    姜行山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眉头皱得更紧。


    他虽觉有些牵强，但春桃供认不讳，动机似乎也说得通，尤其是牵扯到已死的丫鬟翠芯，更添了几分可信度。


    姜明欢冷眼旁观着二叔与春桃这一唱一和，心中寒意更盛。


    好一个移花接木！


    二叔为了保卢氏，当真是煞费苦心，连已死之人都能利用起来。


    甚至，不惜拉低自己的女儿。


    一桩可能涉及更深阴谋的下毒事件，遍这样被扭曲成了丫鬟的私怨报复。


    但她没有立刻戳穿。


    二叔此举，替卢氏解了围，但更暴露了他与卢氏之间非同寻常的关联。


    他如此急切地跳出来引导，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