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林以为此路不通时，旁边一个正在搬布匹的年轻伙计忽然插嘴。


    “师父，您忘了？前些时候，不是有人拿着块旧布头来，说要照着样子找差不多颜色的补个包袱皮吗？那布，好像就跟这个有点像。”


    墨林立刻转向那伙计，目光锐利。


    “何时的事？来人什么模样？是哪家府上的？”


    伙计被他看得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地回忆。


    “就……大概一个月前吧。来个小娘子，低着头，看不真切脸，穿着……挺普通的青布裙子。她没说是哪家的，只给了布头，买了半尺同样的布就走了。”


    “她可有什么特征？说话口音？身上有无佩饰？”墨林追问。


    伙计努力回想，最终却沮丧地摇头。


    “真没留意……当时忙，她给了钱拿了布就走，没什么特别的。”


    墨林拿着那半尺新布的样本与手中的布包对比，确认颜色，质地完全一致，确系出自永顺染坊。


    但这女子如同水滴入海，无处可寻。


    会是四太太的人吗？


    这实在难以确认。他只好重新回到珍珠粉与桃花瓣这条线上。


    珍珠粉品质寻常，来源更广。


    但桃花瓣……


    此时并非桃花季，新鲜花瓣难得，那么使用的，极可能是晾干的桃花瓣。


    那东西，一般在药铺售卖。混入粘物中的，倒是少见的巧思。


    他走访了京中几家知名的药坊。


    近期来买桃花瓣的不少，可基本都是带着药方来的，似乎没什么行迹可疑的。


    直到，在一家老字号药铺回春堂，一位老药师提供了关键信息。


    “约莫半月前，是有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来问过干桃花瓣。她没买多少，只要了一小撮。我当时还不解，这么一小撮能做什么用，但那丫鬟也不肯多说。”


    “可知是哪家的？”


    老药师摇头，“她没说。不过……那日她离去时，老朽正好在门口整理药材，瞧见她像是往永宁伯府后街去了。”


    永宁伯府后街！


    再结合先前布庄的线索，他终于能将人确定在伯府内部了。


    然而，伯府丫鬟仆妇数百，符合条件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该如何确认，是否与四房相关？


    墨林没办法，只能广撒网。


    他通过布庄和药坊的线索，先在府中选出了符合条件的丫鬟。


    都是面容年轻，有出门活计的。


    又从中将四房的都挑出来，另外再选了几名其他各处的较为可疑的，一起画了画像，送去布庄和药坊比对。


    这么一来，四太太屋中的青豆便显得突出起来。


    那药师和伙计都记不太清来人的具体长相，凭着感觉却都指了她的画像。


    这……或许并非巧合。


    府中也有婆子隐约记得，大约半个月前，似乎见过青豆从后角门出去过一趟，说是替四太太去针线坊取东西。


    但针线坊的人翻找了当天的纪录，伯府当天并未来人。


    如此，便几乎能锁定此人了。


    但墨林深知，此时无铁证，根本无法动她，更会打草惊蛇。


    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能将青豆与那个布包，还有姜明珊手中的毒药，紧密联系在一起。


    就在墨林苦于证据缺失时，转机意外地出现了。


    他手下一名机灵的暗卫，在暗中监视四房院落时，发现春桃每隔两三日，便会将一些废弃的杂物，混在寻常垃圾中，由负责倾倒的婆子送出府去。


    这本是寻常事，但这暗卫心细，留意到春桃每次丢弃的，都有一个共同点，里面总会混有一些沾染了胭脂水粉痕迹的、揉成一团的废纸或破布。


    墨林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突破口。


    他设法截留了春桃下一次丢弃的垃圾，在其中仔细翻找。


    终于，在一团沾着口脂印的废纸团内部，他发现了一小块被精心包裹起来的，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物。


    这与布包上残留的物质，无论从成分，质地还是调制习惯上，都完全吻合！


    铁证如山！


    然而，就在墨林准备向姜明欢汇报，打算对青豆采取进一步行动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整个事件再次急转直下


    负责监视青豆的暗卫紧急来报。


    青豆今日清晨，奉四太太之命，前往城外的清心庵为府中祈福，并在庵中留宿一夜。


    然而，就在一个时辰前，清心庵后山发现一名坠崖身亡的丫鬟，经初步辨认，其衣着、体型……竟与青豆极为相似！


    伯府已派人前去辨认。


    墨林闻讯，心中猛地一沉。


    他立刻亲自赶往清心庵。


    庵堂后山，现场已被僧侣和伯府派来的管事围住。


    一具女尸躺在崖下的乱石草丛中，面部因坠落和岩石刮擦已有些模糊，隐约看得出是青豆的面容。


    而她身上穿着的，正是青豆出门时那身青灰色缁衣，身旁还散落着一个摔碎的竹篮，里面装着些供奉用的果品香烛。


    伯府的管事基于衣物和随身物品，已初步认定这就是青豆，正打算回府报丧。


    墨林却没有轻易下结论。


    他蹲下身，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仔细检查尸体。


    他注意到，这女尸的面容虽与青豆相似，但那双手皮肤粗糙，指节粗大，掌心有厚厚的茧子。


    那是长期干粗活留下的痕迹。


    而青豆作为四太太的贴身丫鬟，虽非养尊处优，但双手绝不可能粗糙至此。


    这不是青豆！


    是李代桃僵之计！


    有人杀了这人，为她易容，又换上了青豆的衣物，制造了她意外坠崖的假象！


    幕后之人下手之快，远超预料。


    他们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墨林刚刚摸到的这条线。


    墨林站在山崖边，望着下方那具冰冷的尸体。


    这条线索，看似找到了源头，却在触及真相的前一刻，被干脆利落地掐断了。


    墨林带着这个沉重且令人不安的消息，返回了永宁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