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边的黑暗里下坠，再下坠。


    徐惜今半阖着眼，抱住胸前的黑雾，用怀抱将恢复理智的女鬼禁锢。


    “徐惜今……我，我……”


    哑涩惶恐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尤晚不敢冒然抽出捅穿身体的黑雾，怕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的记忆还浑浑噩噩停留在和小惜今被狗头人追杀，再次清醒就发现，自己的力量捅穿了徐惜今。


    很难说那一瞬间她想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被情绪冲击到大脑一片空白。


    懊悔，害怕，不安……


    道士会不会觉得她是一只和她记忆里没有不同，一样被欲望占据，贪婪嗜血的妖鬼？


    在无边的暗沉里，尤晚引以为傲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润滑的血液流过雾气，道士的呼吸轻浅而急促。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别不要我……


    直到被道士反手搂进怀里，对被抛下的恐惧才减轻些许。


    徐惜今在某一刻睁开眼眸，对上黑幕上那双巨大的银色冰冷眼瞳。


    其中的恶意和杀念刺人肌肤。


    周围的黑色开始像纸被揉皱般出现起伏，随后裂痕弥漫，亮眼的光从缝隙后透出。


    [副本已损坏，请玩家注意。]


    气急败坏，自投罗网的孽物，徐惜今笑了起来，宛若挑衅，手边的灵气波动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这具身体碎裂消失的那一刻，空间彻底坍塌，浑浊的赤红一下子侵袭上巨大眼瞳。


    [追杀，清除，徐惜今。]


    ————


    明亮的卧室里，双手交叠在腹前，规规矩矩躺着的女人眼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欢迎回来！宿主，这一次还真是危险呢。】


    037有些心有戚戚。


    虽然宿主的武力很强悍，可被强行封住无法使用，也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但惩罚本的信息寥寥，它无法起到作用。


    如果它在强行链接惩罚本的时候，尝试对里面的内容进行一些捕捉，可以帮助到宿主吗？


    因为一直被宿主带飞，以至于躺平许久的小脑袋瓜子开始思考。


    而道士已经靠在床头，揉着太阳穴接收了副本中，缺失的那段少年时期的探索记忆。


    这是一个信息差巨大，偏偏最后时刻很需要信息完整来做出正确决定的副本。


    她和037只能在夜晚出现，白天归属于了少年的自己。


    但夜晚混乱，空间扭曲，还有怪物的觊觎和骚扰，能得到的信息极少，串联探索故事的重任，只能放在白天的少年自己身上。


    但分割开的时间，会使交流和信任变得格外艰难。


    徐惜今都不用多思考，就知道少年的自己绝对不会相信她说的话，索性直接不尝试去和自己交流，只留下各种暗线。


    幸好还有尤晚在白日，能减少信息的差距，使她更好掌控全局。


    但尤晚的状态也不对，她和小惜今一样，被注入了虚假的记忆，被情绪放大深深影响，越接近决战，她越混沌。


    而小惜今或许可以做到通关，却无法做到活着完成毁灭副本这个任务。


    死路。


    道士决定在终局来临之前，接管一部分白天的时间。


    让小惜今主动谦让，或者崩溃到失去活着的欲望之间，道士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她夜晚给怪物们造成致命伤害，一点点给怪物母亲和少年自己留下暗示。


    束缚的玉佩被理解为杀死，精神紧绷到极致的女孩儿不出所料的崩溃。


    如果给她一些时间，她还会含着血泪不屈地站起，或是拿命赌一次姐姐的清醒，但偏偏是那么争分夺秒的生死时刻。


    在那个鬼怪四伏的危险世界里，唯一的亲近与依靠被自己亲手斩杀的绝望，让小惜今心如死灰。


    道士趁机接管，如愿扭转了局面。


    此刻翻看着那些画面的道士，不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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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对年少的自己过于残忍了。


    那张两人之间仅有的交流纸条上写的是：周微的心，或许不在自己身上。


    后面还有写了一半的字迹被划去：也许在我。


    她的猜测是对的，足够聪明敏锐，但还是被情绪影响到不自信的孩子。


    道士此时以第三视角观看小惜今，更像是看一个在全新环境长大的自己。


    她五岁丧母弑父，在处刑场被师傅捡了回去，此后学法明典，降妖除魔，十八岁已经是国师师傅的首徒。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让她看遍了人情冷暖，早早学会了收敛情绪和爱好倾向。


    到底是不同的。


    站在全身镜前的女人眉眼清隽秀丽，没有表情也似含着笑意的下垂眼温柔，身姿高挑挺拔，肩背却并不瘦弱，充满了力量感。


    “037，碎片回收成功？”


    穿着黑色睡袍的道士对镜整理好凌乱的衣带，准备去看看隔壁的女鬼是否醒来。


    想到副本里，两人阴差阳错的亲密，道士呼吸停滞了一下，耳尖浮上了薄红。


    被植入虚假现代记忆的少年人自然无所畏惧，但封建社会长大的道士多少被礼教影响了些思想。


    没有确定关系亲近还是太超过了。


    【非常成功！宿主和阿晚太厉害了！】


    温和含笑的女人突然眉间一蹙，抬手虚抓，透明的屏障瞬间升起，将屋子牢牢包裹。


    【诶诶？】


    下一刻，宿主已经快步消失在了门口。


    徐惜今果断闯进了尤晚房间，看见那团刚才准备从窗户逃走被拦下的黑雾受惊一样一蓬，透着几分慌乱地唰一下飘进了洗漱间。


    只留下空气里的黑色拖尾。


    为什么逃跑？哪里出现了差错？


    几分沉冷浮现在那双眼眸底处，徐惜今猛然握住门框，暖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只停留了几秒，那副温和假面碎裂，冷下脸的女人缓步靠近洗漱间，让里面的鬼知道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