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伴随着浓稠的雾气，携带着危险到来。


    夜色越浓，周微母女的状态越发异常。


    周母的脖子在拉长，不经意露出的牙齿闪着锐利的冷光，从门缝望进来的目光沉沉的。


    而从洗手间出来的周微像是被更新记忆一样，笑得羞涩，遗忘了她刚才的失控倾诉。


    可她身上充满了水腥气，皮肤长时间洗泡过一般皱缩。


    怪异感和危机感针一样刺在徐惜今心脏上。


    她拒绝了周微母女的百般挽留，上楼回家。


    楼道里的顶光冷白，照下一片惨淡的白光。


    哒，哒，哒。


    徐惜今一手插兜，悠哉的踩着阶梯上行着。


    在踏上最后一阶时，她突然回头微笑着说：“阿姨，不用送了。”


    离那张写满垂涎的脸只有一掌长的距离。


    拉长脖子的怪物头颅，一直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从门口延伸到楼梯顶。


    垂涎的口水顺着变成冰冷灰金属色的尖齿滑落，女人依依不舍的含糊说：“惜今，下次再来啊……”


    徐惜今眼睑有些疲惫的耷拉着，唇角下撇，哪怕语气礼貌，整个人也透出不耐烦的疲倦冷淡。


    “感谢款待。”


    惨白的光细细散在她脸上，暖玉般的脸泛着冷瓷般的光泽。


    灯光忽的开始闪烁，怪物就这么沉沉看着这个桀骜的年轻人半晌，脖子缓缓缩了回去。


    徐惜今转头，在听见门锁合上的声音后，才继续上楼。


    她走到一半，手指突然被尤晚绞紧，她迅速反应过来有异样。


    一直没听见门合上的声音，索性试探般开口。


    只是没想到竟然距离她那么近，近到能闻到怪物口腔里腥臭的腐味，近到能在那双浑浊的眼球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越是恐惧，越是冷静，对峙的刺激才让她有她也还活着的真实感。


    如果按照周微母亲的情况来看，自己的母亲可能也变强了。


    那么……


    徐惜今站在大门前，透过黑洞洞的猫眼，已经感受到强烈的被窥伺感。


    和周母赤裸的渴望不同，视线如同暗地里滋生的苔藓，阴湿黏腻却也无处不在。


    在钥匙插进门锁前一秒，大门悄然打开。


    昏黄的光泄出一片，投出扭曲狰狞的影子。


    徐惜今拉住门把，把门打开，平静喊道：“妈妈。”


    “我回来了。”


    站在门口的母亲熟悉又陌生，清瘦蜡黄脸颊上的双眼凹陷瞪大，整个五官比例让人看一眼，就感受到毛骨悚然的不适和怪异。


    眼睛太大了，挤压的眼距在无限靠近。


    两颗眼球好像在迫不及待渴望着融合在一起。


    “你去哪了，怎么也不和妈说一声！”


    身子不自然佝偻着的女人如此瘦小，眼神却如此冰冷，充满怀疑审视的打量着她。


    “你是不是谈了恋爱了！你知不知你已经高三了，为什么下课不回来学习，你女孩子家家在外面瞎混什么！”


    最恶心的揣度从最亲密的人嘴里刺出。


    徐惜今冷漠和她对视，看着那两颗眼球震颤着瞪的更大，细微的戾气随着劈头盖脸的污蔑开始膨胀。


    记忆里的母亲好像一直是这样，假惺惺爱着她，实则更爱她带来的荣耀感。


    嘴里说着尽力就好，实际看到她有一刻松懈就发疯般说教训诫。


    而父亲，连她高三几班都不清楚的父亲，像是在家里隐身一样。


    留下她们爆发无数次的争吵，对抗，最后又那么随便的翻篇，留下引子，等待一次彻底的爆炸。


    现在，这些记忆越是回顾，越是虚假，那些曾经刻骨的爱恨情绪，也罩上笼布般看不清晰了。


    “我去了周微家里。”


    那股暴虐的燥意让徐惜今隐忍地皱着眉头，咬住后槽牙，压下发疯般回击反抗的欲望。


    母亲突然噤声了。


    徐惜今从兜里掏出白色的药片，随手扔在地上。


    药片在地上旋转滚动着，碰到鞋尖，颤巍巍落下。


    “我是不是说过，不要给我吃来历不明的药物。”


    眉头皱起下压，眼眸里一片深沉怒意，凶狠强势的压迫感骤然展现。


    明明是还没差几天才成年，身形还有几分单薄的孩子，此刻气势强盛到让这个怪物竟然有几分心虚。


    “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那是妈好不容易搞回来的，医院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怪物嘀嘀咕咕的移开眼睛。


    “那你干嘛还要去鉴定呢？”嗤笑一声，徐惜今抽出挂在衣架上包里的白纸。


    含有振奋类成分，长时间服用，会使神经受损，造成头痛，食欲不振，恶心和情绪低落等问题。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怎么，为了一个高考，值得把你女儿后半生搭进去。”


    细细看完后，徐惜今慢条斯理把纸折了起来。


    心里翻滚的烦躁被完全占据上风的战斗减削，只留兴奋。


    情绪在诱导她失控，失言，给怪物们机会。


    徐惜今如同被分割成两半，她即顺应着情绪说出记忆里徐惜今会说的话，又冷静的旁观着，防止祸从口出。


    “你懂什么，高三学习累的，妈怕你跟不上人家了。”


    “周微妈妈说了，这些药副作用发作可能性很小的，她给周微一天吃四五次，妈不敢给你吃那么多，就晚上泡水给你喝一次，你晚上学习也不困哇。”


    “没了那颗药，你哪能晚上学那么专注。”


    越说越觉得自己对的母亲，语气开始理直气壮起来。


    “你不知道那一小瓶多贵，我今年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件衣服，全留着给你买药了。”


    “我失眠了，上课也听不进去。”


    徐惜今走进厨房，路过餐桌上冷掉的，泛着一层冷油的菜，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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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一样炸响在母亲耳畔。


    “怎么可能？！那你考试怎么办！”


    女人失声嘶吼道，眼眶突破距离，眼球怪异的拥挤在了一起。


    “周微妈妈有这种好东西，干嘛分享给你，怕不是和卖药的是一伙，在拿我试药呢。”


    从冰箱深处拿出那个小白瓶，徐惜今扭开瓶盖，直接把里面的半瓶药撒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是同一种药物吗！”


    徐惜今厉声呵斥，爆发般把瓶子扔在母亲脚边。


    母亲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用手拢着那些药物，一大堆大白片和一个混在里面的，无比显眼的小白片。


    咕叽咕叽，柔软的东西在一起挤压摩擦的声音让徐惜今手臂上的寒毛竖起。


    只剩一只正在融合的怪异眼睛里的茫然转成了怨毒和恨意。


    “那个天打雷劈的贱货，狗奶大的杂种……”


    “没关系的妈妈。”


    徐惜今蹲下，把那杯水缓缓倒在这一堆药片里。


    “缓几天就好了，不会影响我学习的，以后不要和周微妈妈往来了。”


    温声的安慰里带着劝导，“你可千万不要去找她麻烦呀。”


    “现在我要去学习了，为了我的月考，妈妈。”


    杯子被放在地上，折出荒诞的场景。


    狼藉糊涂的地面，白浆糊成一片，水液带着白色的粉末乱流，和那双带着冷冷笑意的黑瞳。


    “晚安，妈妈。”


    指针指向十一点半，徐惜今欣然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带上门，反正都会被打开。


    卫生间里，褪去了情绪面具的徐惜今，疲累放松的呼了一口气，单手把额发上梳。


    她打量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定没有异常，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冷脸庞，看久了，甚至会有一丝陌生。


    但眼神在身旁显现出纤细灼目鬼影时，迅速开始转移，连带着心思一起被勾走。


    “姐姐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只能自由发挥了。”


    几分暗搓搓带了阴阳的话脱口而出，徐惜今说完就开始暗自懊恼自己的幼稚。


    尤晚只是用温柔到粘稠的眼神注视着她，从白皙脖颈到粉嫩的薄唇，片刻后纯黑瞳才眨了眨。


    “是你和我，一直是。”


    “她……她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会做的更好。”


    “夜晚的我吗？我猜，是位道士吗？”


    尤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带了几分可爱的呆愣，显得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睛也呆萌起来。


    徐惜今感到莫名的荒谬，就算能从留下的线索里推断出，但接受起来还是有几分怪异好笑。


    “哼，道士爱上女鬼，聊斋的烂剧情。”


    被大眼萌鬼可爱了一下的徐惜今，手揉着额头，仓皇低头，有些害羞的乱低喃了几句。


    但是姐姐太，太勾人心神了，她会沦陷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