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地方？”沈诚正视着她，“看来任校董对那里很熟？”


    “谈不上熟。”任薇的语气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


    “但圈子里都知道，那地方的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


    学术山头林立，派系斗争比宫斗剧还精彩。


    一个没背景的外校学生跑进去，被吞得骨头渣都不剩，太正常了。”


    “哦？”沈诚来了兴致，往老板椅里陷得更深了点，


    “怎么个精彩法？说来听听，就当给我这个乡下校长开开眼了。”


    任薇瞥了他一眼，


    “不是做学问的地方，是镀金的地方。”她的话很冷，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与其说是一所大学，不如说是封闭的俱乐部。


    里面的职位、保研名额，很多时候都是父传子，师传徒，


    形成了一个个外人根本进不去的学术家族。


    科研经费的去向，比某些公司账目还神秘。”


    沈诚摸着下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我懂了。”他一拍大腿，把任薇那套高端的说法翻译成了大白话，


    “就是个世袭制的会员俱乐部。


    我这学生，一个平头老百姓，


    没买门票就想往VIP包厢里挤，结果被保安给叉出去了。”


    任薇的嘴角，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抽动。


    这比喻虽然粗俗，却该死的贴切。


    “可以这么理解。”她继续道，


    “所以正经想做研究的，或者家里有点门路的，都不会把那里当第一选择。


    去了，要么你得有跪着要饭的觉悟。


    你那学生，估计太天真，以为一张漂亮成绩单就能畅通无阻。”


    “哦——”沈诚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还在补给站领绿豆汤的学生们。


    “这么说，我的人这是掉进蛇窝里了？”


    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让梁蜜头皮发麻的笑容。


    任薇：“？”


    沈诚伸了个懒腰，骨节爆响。


    “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学生们都快被我惯成废物了。”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晃了晃，


    “是时候开设一门新课程了。”


    “课程名叫——《论如何在蛇窝里，优雅地将蛇皮完整剥下来》。”


    这时，沈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冯冬冬发来的消息。


    他扫了一眼，


    “啧，冯校董这业务能力可以啊，刚转岗就挖出这么劲爆的料。”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任薇，


    “任校董，你来评评”


    任薇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清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沈校长，查清了。被开除的确实是我们新星的学生，叫消同学。


    流程快得像后台一键删除，连个水花都没有。】


    【更离谱的是，他同寝室的三个室友，一夜之间全部被‘保研’了。


    捂嘴费都给到研究生学历了，真是手笔。】


    【压轴的来了。捂大那边，最近凭空多出来个读博推荐名额。】


    【还需要继续往下查吗？比如博士生导师是谁，跟哪个学术家族有关系？】


    任薇的眉头紧紧蹙起，


    沈诚收回手机，懒洋洋地靠回椅背，


    “一个学籍换三个保研，再加一个博。这笔买卖划算啊。”


    他模仿着冯冬冬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她还问我要不要继续查。查什么？


    人就差把‘交易’四个大字刻在捂大校门口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梁蜜站在角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哪搞我的学生啊。”沈诚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神里已经没了温度，


    “这是在搞我。是觉得我新星学院好欺负，还是觉得我这校长像摆设？”


    他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回复冯冬冬。


    “不用查了。”


    “去找他问清楚……不，问多没意思。”沈诚抬起头，


    “直接去要人，顺便……收点利息。”


    ……


    校长办公室里。


    赵日天和苏畅，一左一右，站得笔直，像两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沈诚伸了个懒腰。


    “都准备一下。”


    “过两天，我们组织一次大型校外教学活动。”


    赵日天和苏畅对视一眼，满脸疑惑。


    校外教学？


    这个节骨眼上？


    “去哪儿啊校长？”苏畅好奇地问。


    “捂大。”


    沈诚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去街对面的菜市场买棵白菜”。


    “啊？”


    “去……去捂大？”


    “学术交流。”


    沈诚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们新星学院，作为一所冉冉升起的教育新星，


    有必要去国内顶尖学府，学习一下先进的办学经验。”


    他看向赵日天。


    “你们计算机系，负责学习一下人家的网络安保体系，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漏洞……不是，优点。”


    他又看向苏畅。


    “你们新媒体运营系，负责全程记录这次宝贵的学习过程，


    多拍点素材，回来做成纪录片，让同学们感受一下名校的学术氛围。”


    赵日天和苏畅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堪比一千瓦的探照灯。


    学术交流？


    学习经验？


    校长，您这词典是不是跟我们的不太一样啊！


    “校长！”赵日天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


    “我们保证圆满完成‘学习’任务！保证把他们的‘优点’，研究得透透的！”


    “我们保证！”苏畅也挺起胸膛，


    “把名校的‘学术氛围’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让全国人民都看到！”


    “很好。”


    沈诚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准备吧。”


    “记住，我们是文明人，是去学习的。”


    “千万不要搞得像去踢馆一样。”


    “明白！”


    两个学生异口同声，转身跑出办公室，


    那背影，充满了即将奔赴战场的豪迈。


    ……


    沈诚看着表情怪异、陷入沉默的任薇，懒洋洋地往老板椅里一靠


    “任校董，视察工作结束了？还不走，


    是等着我请你吃食堂，还是想留下来看戏？”


    任薇的目光落在他那张满不在乎的脸上。


    “你真要去搞事？”


    “搞事？”沈诚把屏幕转向任薇，


    “你看看网上热搜，有几个是我的名字？


    你就知道在正经事上，我沈诚从不开玩笑。”


    任薇的视线扫过那几个加粗标红的【爆】字，眉头蹙得更紧。


    “可那毕竟是捂大，国内顶尖学府，背后势力错综复。”


    “对啊。”沈诚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


    “他顶尖学府，我野鸡职校。


    他穿着阿玛尼西装的体面人，


    我踩着人字拖的街溜子。


    光脚的，怕他穿鞋的？”


    “可你毕竟是校长，你的决策可是……”任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诚抬手打断了。


    他收回了脚，坐直了身体，


    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第一次彻底消失。


    “大小姐，朕问你个问题。”


    “在你看来，好的学校是什么，


    好的校长又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