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用我们亲爱的……校董会名义发。”


    沈诚看着梁蜜那张呆滞的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公函里，要着重突出王坤董事长和冯冬冬董事，是如何高瞻远瞩，力排众议，


    为了学生们的未来，不惜投入巨资，


    也要把这座代表城市文化新高度的图书馆建成的感人事迹。”


    梁蜜的嘴巴，缓缓张成了“O”型。


    沈诚还在不紧不慢地补充细节，仿佛在指导获奖作文。


    “措辞要恳切，情感要饱满，


    最好让他们自己看了都感动得流下热泪。


    哦对了，标题我都想好了。”


    他顿了顿，用咏叹调语气，一字一顿说道：


    “就叫——《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记新星学院校董会的卓越贡献》。”


    梁蜜拿着笔的手一抖，差点把笔记本戳穿。


    “校……校长……”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冒用……冒用校董会的名义发公函……这……这不合规矩吧？这伪造公文啊！”


    “伪造？”沈诚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怎么能叫伪造呢？我这在替他们发声，帮他们宣传。


    你看，王董和冯校董他们，为了学校的发展，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却从不留名。


    这种高风亮节，我们有义务帮他们广而告之嘛。”


    梁蜜快哭了，这哪里广而告之，这分明公开处刑！


    “可是……可万一他们不认账怎么办？”


    “到时候市局怪罪下来，我们这是欺上瞒下，要出大事的！”


    “不认账？”沈诚从椅子上站起来，踱到梁蜜身边，看着她那张快要愁死的脸。


    “梁秘书，你还是太年轻了。”他点了点梁蜜，


    “你想想看，这份歌功颂德的公函，盖着咱们学校鲜红的公章，


    送到了市教育局张局长的办公桌上。


    张局长一看，觉得我们新星学院不仅教育搞得好，内部还如此团结，


    当场就给王坤打了个电话，亲切表扬他‘深明大义、高瞻远瞩’，是咱们市优秀企业家的典范……”


    沈诚顿了顿，好整以暇看着梁蜜。


    “你说，这个时候，王董，


    是跟张局长说‘报告领导，这都沈诚那小子伪造，我其实巴不得学校明天就倒闭’呢？”


    “还是说……”


    “感谢领导的肯定，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梁蜜彻底放弃了思考。


    就在她以为这场魔鬼教学已经结束时，沈诚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刀。


    “哦，对了。公函发出去之后，记得‘不小心’把电子版，


    泄露一份到咱们学校论坛。”


    他拍了拍梁蜜的肩膀，


    “让同学们也好好学习一下，王董和冯校董为了他们，是如何在背后默默付出，忍辱负重的。”


    ……


    校董会会议室，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王董猛地一拍桌子，


    “任天留下的钱，就算是个金山，也经不起他这么个凿法！


    图书馆？预算上不封顶？他是不是疯了！”


    “他没疯，我看是我们快疯了！”孙董校董愁眉苦脸，


    “当初我们当这个校董，可不是为了守着这笔钱眼巴巴看着，是想……”


    他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王坤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死死盯着主位上一直沉默的冯冬冬：


    “冯总，你倒说句话啊！再不阻止他，这钱就真姓‘教育’了！”


    冯冬冬终于抬起眼皮，眼神冰冷。


    “吵有什么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釜底抽薪。”


    她一字一顿：“以‘财务风险评估’为由，暂时冻结教育储备金的使用权限。


    先把他所有的项目都逼停再说！”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校董哆哆嗦嗦地开口：


    “冯总……这……这行不通啊！


    空调刚装上，全网都在夸我们。


    现在我们强行逼停图书馆项目，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学生和网民能把我们生吞了！”


    “那也比眼睁睁看着他把钱花光强！”王坤恶狠狠地说。


    就在几人争执不下时，王坤的私人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横肉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


    “喂，张市长！您好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市长爽朗的笑声：


    “王董啊，我可得好好恭喜你们校董会啊！”


    王坤一愣：“市长，您……何出此言啊？”


    “还跟我装！”市长语气里满是赞许，


    “你们新星学院要建全市顶级图书馆的事，做得好啊！


    这不仅是提升你们学校的水平，更是提升我们全市的高等教育水准！


    是为全市人民办了件大好事！”


    冯冬冬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凑近了些，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坤受宠若惊，腰杆都挺直了：


    “哪里哪里，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正想顺势诉苦，暗示一下沈诚的“铺张浪费”，就听市长又说：


    “你们沈校长办事效率就是高！


    今天一早就把建立‘城市新文化地标’的审批申请递到我桌上了。”


    王坤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市长继续用欣慰的口吻说道：


    “看到申请书上，你们校董会全体成员的联合署名，我非常感动啊！


    这才是团结一心办教育的典范嘛！你们放心，


    这个项目，市里一定大力支持！尽快落实！”


    “啪。”


    手机从王坤的手里滑落，掉在地毯上。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坤脸上的表情，从谄媚到错愕，再到呆滞，


    最后化为火山爆发前的狰狞。


    “艹！”他猛地跳起来，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指着屏幕怒吼，


    “又他妈是先斩后奏！”


    “他拿着我们的名字去邀功！他把我们当成他妈的橡皮图章了！”


    电话里，市长疑惑的声音清晰传来：


    “喂？王董？你那边怎么了？跟拆迁现场似的，全是杂音？”


    王坤一个激灵，脸上火山爆发般的怒容瞬间切换成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毯上捡起手机，


    “市长！没事！信号好得很！我这是……我这是太激动了！”


    会议室里，冯冬冬和其他校董目瞪口呆看着王坤的即兴表演。


    “听到您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对沈校长的赞许，


    我这心里，跟三伏天喝了冰汽水似的，又激动又敞亮！


    一不小心碰掉了，您见笑了，见笑了！”


    王坤对着手机连连点头哈腰，仿佛市长就在面前。


    “哦，是这样啊。”市长被他这股热情感染，也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校董会是真的干劲很足嘛！”


    “那是必须的！”王坤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您放心！我们校董会，就是沈校长最坚实的后盾！


    这个城市文化地标，我们砸锅卖铁也得给它建起来！


    必须建成咱们市的骄傲，教育界的明珠！”


    挂断电话。


    王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他死死攥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想把它捏成粉末。


    会议室里，一个校董哆哆嗦嗦地开口：


    “他……他怎么敢的啊？伪造我们全体的签名？这是犯罪！”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另一个校董绝望地瘫在椅子上，


    “市长都知道了！报纸明天就得上！


    我们现在要是敢跳出来说一个‘不’字，


    那就是公然跟市里唱反调！是破坏城市建设的千古罪人！”


    “砸锅卖铁？”一直沉默的冯冬冬，终于冷冷地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讥诮，


    “王董，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得可真好听。”


    王坤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冯冬冬缓缓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他不是把我们当橡皮图章。”


    “他是把我们整个校董会，打包成了他献给市里的投名状。”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坤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不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董突然尖叫起来，


    “必须冻结！还是得立刻冻结那笔储备金！不能再让他这么花下去了！”


    “市长那边……市长那边我们再解释！就说项目有重大财务风险！”


    “解释？”冯冬冬地扭过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李董，


    “你拿什么解释？”


    “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冻结资金，


    明天沈诚就敢召开新闻发布会，对着全城的镜头哭诉，


    说我们校董会出尔反尔，恶意阻挠城市文化建设，是教育界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