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根不知道，新星这种三流职院，哪来“瘤学生”。


    沈诚瞥了眼旁边镜头大开的摄像机，笑了。


    “呵呵，抱歉，恐怕要让刘记者失望了。”


    “嗯？”


    “和思想先进、积极奔走、一心为‘羊大人’服务的赵主任不一样，”


    “我这人比较小气，觉悟也低。”


    他摊了摊手，


    “我来买空调，不是为了舔什么‘国际友人’。”


    “是给我自己的学生。”


    “毕竟，我学校虽然野鸡，还是姓‘中’的。”


    赵副主任的脸，像是被泼了红绿两桶油漆。


    他看了一眼摄像机红灯，只觉得身血液往脑门上冲。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校长，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舔？


    我们这在促进国际文化交流！


    是彰显大国风范！


    你这种狭隘言论，是破坏我们对外形象！”


    小刘记者显然也没料到会碰上这种硬茬，


    她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职业微笑：


    “沈校长，您的意思是，学校的资源该优先满足本校学生的需求，对吗？这当然无可厚非的。”


    沈诚却像真没听懂，一脸困惑


    “赵主任，您别生气啊，我这人读书少，见识短。”


    “我就刚才听您说，我们国内学生和瘤学生的体质不一样，所以才想请教一下。”


    “这……这是不是贵校‘不同人种对温度耐受性差异研究’？


    这发表出去，得诺贝尔奖级别吧？我就好奇，没别的意思。”


    “噗——”


    旁边的梁蜜死死捂住嘴。


    赵副主任指着沈诚“你你你”了半天，


    “我说的不是生物学！是……是文化！文化差异！尊重！你懂不懂尊重！”赵副主任终于憋出了一句反驳。


    “哦——文化差异啊！”沈诚恍表情更“崇拜”了，


    他转头，无比真诚地看着镜头和小刘记者。


    “在宿舍汗流浃背、艰苦奋斗，是咱华夏学生优秀文化传统。


    而在二十度的空调房享受清凉，是国际友人文化习俗。”


    沈诚一脸钦佩地对着赵副主任拱了拱手：


    “赵主任，失敬失敬！您这哪是后勤处主任啊，您这分明是人类学家啊！


    硬是上升到了国际文化遗产的高度！


    格局！这就重点大学的格局！”


    他冲着小刘记者咧嘴一笑。


    “刘记者，这可是大新闻啊！我建议你们的报道标题就用——《震惊！江理工重大发现：吹空调竟是一种西方文化习俗！》”


    “你这是强词夺理！是偷换概念！”


    沈诚一脸无辜，“您看，您说要尊重文化差异。你们这国际差异化培养！用心良苦啊！”


    “你……你……”赵副主任血压在飙升，


    “我们重点大学，培养的是精英！


    跟你这种野鸡学校，根本没共同语言！”


    沈诚懒洋洋靠回椅背，


    “所以，在你们精英大学，


    学生三六九等，得看人下菜碟。


    我们这种野鸡学校就不懂这了，


    学生就是学生，都得当人看。”


    赵副主任涂满猪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正想找回点扬子，


    工厂巨大的电动伸缩门，伴随着“嗡嗡”声，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工牌的男人，一路小跑着过来，


    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化笑容，径直奔向了他们这辆白色大众。


    “请问，是新星职业技术学院的沈校长吗？”


    不等沈诚开口，奥迪车里的赵副主任抢先一步，把头探出窗外，摆足了架子：


    “我，江理工的！你们经理呢？我这可是给瘤学生公寓装空调，


    国际友人的事，耽搁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白衬衫脸上的笑容，在听到“瘤学生”三个字时，明显僵了一下。


    他瞥了赵副主任一眼，


    那眼神就像在看沾了脏东西的衣服。


    “哦，江理工的啊。”他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


    随即又把热情的笑脸转向沈诚，仿佛刚才那点不快从未发生过。


    “沈校长，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刚开了个短会，马上就到！


    您看，要不先跟我进来，到接待室喝杯茶？”


    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让赵副主任的脸瞬间就挂不住了。


    “哎！那我呢？”他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我这边的事不比他重要？”


    白衬衫终于不耐烦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表情：


    “这位……赵主任是吧？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赵副主任被噎了一下，


    “是你们王经理亲自请我来的！”


    “我不熟，您就自己联系王经理吧。”白衬衫语气不容置喙，


    “沈校长这边，是总经理办公室亲自打过招呼。”


    这狠狠抽在赵副主任脸上。


    他那点“瘤学生公寓”的优越感，瞬间被碾得粉碎。


    沈诚这时才慢悠悠地推开车门，对着身旁已经憋笑憋到内伤的梁蜜，一本正经地教育道：


    “梁秘书，看见没？什么叫专业，什么叫流程。


    这就是大企业的风范，咱们得学。”


    “噗……”梁蜜再也忍不住，赶紧低下头，


    白衬衫恭敬地为沈诚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他往工厂里走，


    自始至终，再没给那辆奥迪车一个眼神。


    赵副主任被晾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经过门口保安亭时，沈诚听到那白衬衫压低了声音，对着保安不屑地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一听是给羊仁办事，媚歪的狗真他妈不是东西。


    跟人家沈校长比，提鞋都不配。”


    ……


    ……


    会议室里，冷气开得很足。


    梁蜜抱着文件夹，局促地坐在沈诚身边，


    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端酒局的土狗。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得体西装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但精明的眼睛，


    却第一时间将沈诚和梁蜜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沈校长，久仰久仰。”男人伸出手，


    “我是这里的销售部经理，张建国。”


    沈诚懒得起身，就那么坐着，象征性地跟他握了握手。


    “张经理，客气了。”


    张建国也不在意，顺势坐到了他们对面，开门见山。


    “听说沈校长这次来，是有大项目要跟我们合作？”


    沈诚没说话，只是朝梁蜜抬了抬下巴。


    梁蜜赶紧挺直腰板，打开文件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


    把学校要为所有宿舍安装空调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们学校目前有学生宿舍楼12栋，共计863间宿舍，


    所以，我们希望能采购一批空调……”


    张建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八百多台！


    这确实是笔大单子！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许多。


    “原来是教育采购，支持教育事业，我们格力义不容辞！”


    张建国搓了搓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沈校长，您放心，这么大的项目，我肯定给您出个最优惠的方案。”


    “预算方面，咱们也可以灵活处理嘛。”


    他暗示性地比划了一下，“比如，一台机器，我们出厂价是两千，


    但报上去的采购单，完全可以写成五千。


    这中间的差价嘛……呵呵，沈校长年轻有为，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这话说得轻车熟路，显然是老手了。


    梁蜜小脸煞白。


    她偷偷看了一眼沈诚，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商业贿赂吗？


    校长不会真的动心吧？


    她生怕沈诚一个点头，自己就成了同伙。


    然而，沈诚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张建国见他没反应，以为是嫌价码不够，笑容更深了。


    “当然，这只是个比方。具体数字，咱们可以再商量。


    沈校长，您是爽快人，我也不跟您绕弯子。


    这八百多台空调，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账目做得漂漂亮亮，谁也挑不出毛病。”


    “而且，我们还可以免费提供安装服务，再额外赠送一批备用机。


    这些，可都不会写在采购合同里。”


    梁蜜的心彻底凉了。


    这条件，太诱人了。


    她几乎能想象到，沈诚点头之后，


    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回扣，将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流入他的口袋。


    就在梁蜜紧张得手心冒汗时，


    沈诚终于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头，看着满脸期待的张建国，笑了。


    “张经理。”


    “哎，沈校长您说！”


    然而，沈诚却像没听懂张建国的“好意”，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指了指会议室墙上挂着的产品海报，


    那上面是格力最新款的旗舰机型。


    “就那个吧，看着挺不错的。”


    “带什么……智能杀菌，新风系统的那个。”


    张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顺着沈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角抽搐了一下。


    “沈……沈校长，您没开玩笑吧？”


    “那是我们的‘云境’系列，顶配机型，一台的售价……要一万出头。”


    “才一万啊，太便宜了吧。”沈诚耸耸肩，有点失望。


    “便宜？？一般学校，也就给瘤学生安空调，才舍得用这种……”


    “您确定……要给学生宿舍装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