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山路愈发崎岖。


    江辞墨存心试探，脚下“踉跄”，一声低呼划破林间寂静：“师尊！”


    他捂着脚踝蹲下身，眉宇间拧出刻意为之的痛楚：“师尊，我的脚好像崴了，好疼。”


    程黎回身时，眼底浮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不想跟着我睡在树林子里的话，就赶紧起来。天黑之前赶到灵虚宫。”


    “弟子实在走不动了。”江辞墨垂着眼，刻意将肩膀瑟缩了几分，衬得身形愈发单薄。


    “走路都能崴脚，除了添麻烦还会做什么？”程黎的话像淬了冰。


    江辞墨眸色忽暗，果然，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令人讨厌。


    程黎虽然嘴上数落着江辞墨，却在他身前蹲下，“上来吧，荒郊野岭的，我背你。”


    江辞墨猛地抬头，撞进程黎紧绷的侧脸，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下颌线，竟柔和了那份冷硬。


    江辞墨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他怔怔地看着程黎的背影，直到对方不耐烦地催促：“愣着干啥？想在这儿蹲一夜？”


    江辞墨讷讷地伏上去。


    程黎后背不算宽厚，却意外地稳。


    江辞墨鼻尖蹭过程黎的衣襟，闻到淡淡的皂角混着草木的气息，喉咙像被棉花堵住，酸涩感顺着血管漫到四肢百骸。


    “师尊……你对我真好。”江辞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程黎身形微僵。


    “弟子以后一定做个好人，绝不叫你失望。”


    “嗯。”程黎的声音有些哑。


    “师尊会一直对我好吗？”


    “你乖乖听话，就会。”


    “弟子听话，什么都听师尊的。”


    他的声音消散在渐浓的暮色里。


    灵虚宫藏于云海深处，山门处刻着上古符文，隐隐有护山大阵的灵光闪动。


    听闻是玉清宗程黎长老到访，灵虚宫掌门亲自迎至白玉阶前，殿内早已备下琼浆玉食。


    席间觥筹交错，程黎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长老，心头却沉了沉。


    程黎前世遇到的那个长老，不在这里。


    “掌门，”他放下玉筷，语气谦和，“弟子初来乍到，想拜访贵派诸位长老，不知道可不可以？”


    掌门微怔，抬手示意：“程长老说笑了，本派长老此刻都在此处。”


    程黎指尖微顿。


    看来，那人或许尚未晋升长老，可惜……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宴罢，屏退众人，程黎才问道：“掌门可知‘九转天命珠’？”


    掌门沉吟片刻：“略有耳闻，传闻是能逆转时空的上古法器。只是太过玄乎，世间真有此等逆天之物？”


    “或许吧。”程黎望着窗外流转的云气，若有所思。


    程黎借故多留了两日。


    掌门忽然笑道：“程长老有所不知，我灵虚宫之名，便源于后山那眼灵泉。泉中灵气醇厚，对修士裨益极大，尤其江小友这般筑基修士，泡上一泡更是大有进益。”


    程黎正觉连日赶路乏累，欣然应允：“那便叨扰了。”


    灵泉被结界笼罩，隔绝了外界纷扰。泉眼处涌出的活水泛着淡淡金光，水汽中漂浮着点点灵丝。


    程黎褪去外袍，只着一身月白里衣，踏入泉中时，温水漫至腰腹，紧绷的筋骨瞬间舒展。里袍被泉水浸透，紧贴着身形，勾勒出流畅的肩背线条，湿发垂在颈侧，沾了水汽的肌肤在微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江辞墨站在泉边，目光落在程黎抬手拂去水珠的动作上，那截露在水面的小臂线条利落，水珠顺着肌理滚落，没入衣襟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颤动。


    他喉结滚了滚，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灵泉的灵气果然霸道，江辞墨刚一入水，便如细流般钻进四肢百骸。


    他当即盘膝入定，周身很快萦绕起淡淡的灵气旋涡。


    “啧，不愧是男主，泡个澡都在修炼，怪不得五年就能成魔尊。”程黎咂舌，泡了半晌便起身，吃着泉边的石台上摆放的水果，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压抑的闷哼将他惊醒。


    江辞墨面色潮红，额上布满冷汗，周身灵气紊乱得几乎要炸开。


    他蜷缩在泉中，一手下意识地按在脐下，那里正燃着一团邪火，顺着经脉灼烧，带着难言的躁动。


    “师尊……”他抬头时，眼底蒙着一层水汽，声音沙哑得厉害，指尖指向脐下三寸的位置，一脸茫然无措，“这是……怎么了？好难受。”


    程黎看清他眼底的潮红与某处的异样，心头猛地一跳，差点从石台上跌下去。


    “弟子从未遇过这种情况……”江辞墨的目光落在程黎身上，装作一脸清纯的样子，“是不是灵气太多，堵在体内了？师尊，你能帮我疏通吗？我听人说……这或许叫双修？”


    “不能！”程黎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随即稳住心神，掌心凝起柔和的灵力，覆在江辞墨头顶，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他体内乱窜的灵气。


    暖流涌入时，那股邪火渐渐平息。


    江辞墨松了口气，浑身脱力般靠在泉壁上，湿透的里衣紧贴着身体，冷意瞬间袭来。


    他下意识地朝程黎靠去，想钻进那片温暖里。


    程黎伸手想推，却被他攥住了衣袖。


    “师尊，我们都是男子，无需像男女那样避讳，靠一靠怎么了？”江辞墨眨着眼，语气纯然得像个孩子，“方才我们一起疏导灵气，不就是双修吗？书上说，双修就是两人一同打坐入定修炼呀。”


    程黎看着他澄澈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的男主也太单纯了吧？


    程黎想：他们就是师徒关系，师徒就相当于父子，那么儿子靠在父亲怀里，也算正常。


    程黎靠着这一套逻辑说服了自己，试图消减江辞墨躺在他怀里一事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