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尚未轮到阮灵儿开口，江辞墨已先一步踏出。


    “师尊，您虽为我等尊长，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您与师妹同住，终究不妥。”


    他语声清朗，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掠过程黎，“不如师尊委屈一下，与弟子同处一屋？”


    程黎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自在。


    江辞墨又补了句：“反正师尊与弟子都是男子，住在一起，也方便。”


    换作往日，程黎绝对答应，不会有半分瞎想。


    两个男人嘛，即便是脱光了躺在一块，他顶多半开玩笑地暗比一番谁的身材更好，绝对不会有别的念头。


    可他跟江辞墨不一样。


    上一世魔宫里那些荒唐旖旎的夜晚，如梦魇般时时浮现。


    如今再看江辞墨这张脸，程黎总免不了一阵恍惚，心头似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翻涌。


    他望向掌柜的，“您通融一下，帮我跟包下这间客栈其他屋子的人说一下，我们保证不发出声音，能不能让他多空出一间房子，我们可以付双倍的钱。”


    掌柜的犹豫着看了江辞墨一眼，江辞墨暗中摇了摇头。


    “真不好意思啊客官，那位公子早早地便把钱付好了，这……”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程黎只能与江辞墨住在了同一间房。


    眼见江辞墨抬手要解衣袍，程黎脸颊骤地一热，脱口道：“你脱衣服做什么？”


    “自然是睡觉啊。”江辞墨语气坦然，指尖已触到腰间玉带。


    程黎猛地将一床被子掷到地上，沉声道：“去地上睡。”


    “师尊，这床榻宽敞得很，足够你我二人同卧。”江辞墨眉峰微蹙，似有不解。


    “谁要与你同卧。”程黎别过脸，耳根却悄悄泛红。


    “师尊，你我都是男子，睡在同一张床上，有何不妥？”江辞墨追问，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委屈。


    “我就喜欢一个人睡觉，不行么？”程黎梗着脖子道。


    江辞墨无奈，只得拾起地上的被子，在床侧铺就。


    可他刚躺下没多久，便辗转反侧，窸窸窣窣的声响直闹到半夜。


    程黎终是忍无可忍，低斥道：“江辞墨，你还睡不睡？再不老实，我就把你顺着窗户丢出去！”


    “师尊……”江辞墨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委屈，“这地板太硬，弟子想睡但睡不着。”


    程黎终是咬了咬牙，吐出三个字：“上来睡。”


    话音未落，江辞墨已抱着被子敏捷地翻上榻来，乖乖的在程黎身侧躺好。


    “往那边挪挪，你压着我头发了。”程黎被拽得吃痛，低哼一声，伸手去捋自己的长发。


    这古人就是麻烦，留这么长的头发干啥，碍事的很。


    江辞墨低笑一声，依言往外挪了挪，气息拂过程黎耳畔，带着几分温热。


    总算清静下来，程黎闭着眼，渐渐沉入梦乡。


    睡梦中，他翻身一滚，胳膊恰好搭在江辞墨腰间，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


    江辞墨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他揽紧，一手轻轻贴在程黎后背，动作自然得如同千百次演练过一般。


    这般睡姿，原是他们前世在魔宫里最寻常不过的模样，早已刻入骨髓，成了难以更改的惯性。


    翌日清晨，程黎睁眼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他起初竟无半分讶异，只当是魔宫偏殿里又一个寻常的清晨，是被江辞墨折腾了一夜后如常醒来。


    下一刻，他猛地回过神来，浑身一僵。


    几乎是下意识地，程黎抬脚便将江辞墨踹下了床榻。


    “咚”的一声闷响，江辞墨猝不及防被踹到地上，睡意瞬间消散，心头火起，脱口便骂：“程黎，你踹我？信不信我晚上把你……”


    “把我怎样？”程黎眼神一凛，冷声追问。


    江辞墨话音戛然而止，猛地彻底清醒，迅速敛去眼底的戾气，换上一副惶恐模样：“师尊，弟子一时口误，惊扰了师尊，还望恕罪。”


    程黎却兀自怔在榻上，心中情绪翻涌不停。


    江辞墨方才那语气，那神态，分明与前世在魔宫里时一模一样。


    难道……他也带着前世的记忆？


    “你方才想说什么？”程黎紧盯着他，不肯放过丝毫破绽。


    “弟子……弟子是想说，晚上定将师尊吩咐的事办妥帖了。想来是弟子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师尊，师尊才会如此惩罚弟子。”


    江辞墨垂首，声音低顺，掩去了眼底的复杂。


    “你刚才叫我什么？”程黎步步紧逼。


    “弟子……弟子是因被师尊踹了一脚，一时心中不服，才敢直呼师尊名讳，弟子知错了，还请师尊降罪。”


    江辞墨作势要跪下请罪。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敢对为师不敬，罚你抄一百遍《孝经》，好好反省！”


    程黎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指尖却微微泛白。


    江辞墨：“……”


    一路无话，师徒三人行至黑风岭。


    这黑风岭地势险恶，瘴气弥漫，那作乱的魔头更是行踪诡谲，极难寻觅。


    “弟子听闻那魔头嗜食生人，不若师尊暂且伪装成凡人，引他现身，弟子与师姐再伺机将其拿下。”江辞墨提议道，语气诚恳。


    程黎心头一沉，这不是我的台词吗？


    男主你怎么还抢戏呢？


    恰在此时，几位村民闻讯赶来，对着程黎连连作揖：“仙长，那魔头屡次为祸，我等百姓苦不堪言，这一方安宁，全仰仗仙长了！”


    程黎望着村民们恳切又带着期盼的眼神，终是心一横，应了下来。


    “师尊，您身上灵力过于精纯，恐被那魔头察觉。为保伪装周全，弟子先替师尊封住灵力。”江辞墨说着，便要动手。


    “若是那魔头突然发难，我灵力被封，岂不是任其宰割？”程黎皱眉道。


    “师尊放心，弟子与师妹就在暗处埋伏，只要那魔头一出手，我二人便会即刻现身，为您解开灵力封禁。”江辞墨保证道，眼神坦荡。


    程黎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耳熟，仿佛上一世他也跟江辞墨说过同样的话。


    程黎换上一身粗布麻衣，敛去周身仙气，扮作寻常赶路的凡人，独自走入黑风岭深处。


    周遭林木阴森，瘴气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程黎身上灵力被封，跟凡人没啥区别，不免害怕，后背渗出丝丝冷汗。


    忽有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正是那在此地作乱的魔头！


    程黎灵力被封，竟是半分还手之力也无，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魔头朝自己扑来。


    危急关头，阮灵儿终是从暗处冲了出来，长剑出鞘，与那魔头缠斗在一处。


    只是她一心应对魔头，招式凌厉，竟全然顾不上先为程黎解开灵力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