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跑。


    真的。


    他现在只想当个瞎子聋子，什么都不知道。


    苏云团才不管小师弟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的小手在布兜里掏啊掏，摸出一个朴实无华的小瓷瓶。


    “有啦！”


    她献宝似的把瓷瓶举起来，在洛北川面前晃了晃。


    “你看你看！这是我二师姐给我做的糖豆，可好吃啦！”


    陆知珩死死盯着那个瓶子。


    很普通的白瓷瓶，甚至瓶身上还有几道磕碰的裂纹。


    可就是这么个破瓶子，丝丝缕缕泄出的香气，让他体内的麒麟血脉兴奋得快要沸腾！


    这香气……


    比仙元更尊贵，比鸿蒙更古老。


    陆知珩的大脑，第二次宕机。


    苏云团可没想那么多，她的小手指一勾，瓶塞“啵”地一声弹开。


    下一秒！


    一股根本不该存在于人间的恐怖道韵，混杂着异香，如同无形的风暴，霸道无比地以山门为中心，轰然炸开！


    轰——！


    整个清风观的灵气瞬间暴动！


    它们像是见到了亲爹，不，是见到了祖宗的乖孙，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朝着小瓷瓶的方向倒灌而来，甚至在空中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灵气液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山门旁边的花草树木，像是被打了十全大补针，疯狂生长摇曳，欢呼雀跃！


    那块被白蚁蛀得快要散架的破牌匾，上面的蛀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新生的木质填满，焕发出莹莹的绿光！


    “这……这是？！”


    洛北川猛地抬头，双目瞬间血红，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苏云团手里的瓷瓶，呼吸都停了！


    那股气息，让他这个半步虚仙的道心，都在恐惧地哀鸣！


    苏云团却浑然不觉，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亮晶晶的“糖豆”。


    那糖豆只有拇指大小，却流转着七彩宝光。


    表面天然生成了九个孔窍，每一个孔窍里，都仿佛住着一个缩小的星辰宇宙，衍化着天地至理！


    糖豆出现的刹那，天地法则都在为之臣服，为之膜拜！


    洛北川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他看见了什么？


    糖豆？


    这他妈是糖豆？！


    这分明是传说中，凡人吃了能立地飞升，仙人见了都要打破头抢的绝世神物——


    九窍玲珑果！


    而且，是完美成熟的九窍玲珑果！


    轰隆！


    洛北川的道心，炸了。


    不是激动，是纯粹的、极致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自己跪的不是宗门，而是一位行走在人间的……不可名状的古神！


    而这位古神，此刻正歪着小脑袋，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小哥，你咋啦？眼睛瞪这么大？”


    苏云团晃了晃手里的九窍玲泷果，像个炫耀宝贝的小朋友。


    “你是不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糖豆呀？”


    她往前凑了凑，把那颗能让整个修仙界陷入万年血战的神物，随手递到洛北川的嘴边，语气大方得像是在投喂路边的小狗。


    “看你这么有诚意，这颗就当是你的入职礼物啦！”


    “快吃吧，吃了对你修炼有好处哦！”


    她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那副快夸我的表情，差点把陆知珩直接送走。


    陆知珩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麻木地扭过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泼天的富贵，给你，你敢要吗？


    墨玄那双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警惕。


    只要眼前这个人类敢有任何异动，他会瞬间拧断他的脖子。


    洛北川看着近在咫尺的九窍玲珑果，额头上的冷汗瀑布似的往下淌，浸湿了身前的尘土。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跪着，而是被架在了天道熔炉上反复炙烤。


    他颤抖着伸出手，可那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在半空中画着圈，就是不敢靠近。


    这……这怎么敢接啊？！


    这是前辈的恩赐，也是前辈的考验！


    接了，是贪婪，是对神物的亵渎！会立刻被前辈看轻！


    不接，是无礼，是辜负了前辈的厚爱！更是天大的罪过！


    完了。


    进亦死，退亦死！


    洛北川，堂堂东域第一剑圣，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感觉自己那颗打磨了上千年的不破剑心，此刻正悬在一根头发丝上，随时都会被这天大的机缘……活活压碎！


    而就在这股惊天动地的道韵冲天而起的瞬间，清风观深处。


    数道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气息，猛然睁开了眼睛。


    苏云团见他迟迟不动，只是跪在那里，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额头上的汗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不由得歪了歪小脑袋。


    这小哥怎么了？


    难道是不好意思？


    也是，这么贵重的糖豆，他肯定没见过。


    想到这里，苏云团的长姐责任感再次爆棚，她又把捏着九窍玲珑果的小手往前递了递，语气格外真诚。


    “拿着呀，小哥，别客气。”


    “我们宗门……这种东西多得是，你就放心吃吧！”


    轰——！


    洛北川的脑子，像是被一道紫霄神雷迎面劈中！


    什、什么？！


    这种能让仙人打破头、能引发万年血战的绝世神物……


    多得是？！


    多！得！是！


    洛北川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心神失守，魂飞天外！


    他更加坚信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这颗糖豆，绝对是陷阱！是诱饵！


    前辈就是在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来试探他！


    看他会不会因为这句多得是，就放松警惕，暴露出内心的贪婪！


    好险！好险！


    差一点，就着了前辈的道了！


    他心中骇浪滔天，更加不敢伸手，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自己呼出的浊气，玷污了这颗神物。


    苏云团等了半天，看他还是不动，小嘴微微撅了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呀？


    送他礼物还不要？


    磨磨唧唧的！


    就在她那点可怜的耐心快要告罄，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地站在苏云团身后的墨玄，那双金色的竖瞳里，冰冷的杀意一闪而过。


    这个陌生的人类，一直死死地盯着主人手里的东西！


    他想干什么？


    想抢主人的东西吗？


    不可饶恕！


    墨玄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瞬间挡在了苏云团的身前，将她和洛北川隔开。


    他微微低下头，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饱含着洪荒龙威的、充满极致威胁的低沉嘶吼！


    “吼——！”


    这一声龙吼，并非作用于耳朵，而是直接砸在了洛北川的神魂之上！


    嗡！


    洛北川只感觉自己的剑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眼前瞬间发黑，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心中骇然欲绝！


    好恐怖的真龙后裔！


    这绝对是在警告我！


    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


    警告我不要对前辈的神物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前辈身边的护法，都已经如此不耐烦了！


    再犹豫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被当场格杀！


    电光火石之间，洛北川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最最正确的决定！


    他没有去接那颗足以让他立地飞升的九窍玲泷果。


    而是猛地一头磕在地上，用上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整个上半身都深深地埋进了尘土里！


    “前辈！晚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