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天真，这哥们儿是死了还是没死透啊？”王胖子压低了声音，“这姿势也太标准了，跟部队里站军姿似的，一跪就是几百年？”


    吴邪没理会王胖子的贫嘴，他的手电筒光柱仔细地在那具铠甲上移动。铠甲的缝隙里，看不到血肉，只有一些黑色的粉末。似乎轻轻一碰，里面的人就会彻底化为飞灰。


    “早就死了。”吴邪做出判断，“身体应该已经腐化光了，是这身铠甲支撑着没有倒下。”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我还真怕他突然站起来说一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那可就太惊悚了。】汪诗雨在心里默默念叨，同时感觉手里的金属碎片越来越烫，几乎快要拿不住了。它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武士双手托举的那个黑盒子。


    张起灵已经走到了武士的面前。他没有看那具铠甲，而是直接伸出手，拿向那个黑色的盒子。


    “小哥小心！”吴邪出声提醒。


    王胖子也把枪口对准了武士的头盔，准备随时开火。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起灵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个盒子，冰冷，光滑。他轻轻一抬，就将盒子从那双早已僵硬的手上拿了下来。


    就在盒子离开的瞬间，“哗啦”一声，那具保持了千百年的铠甲，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瞬间散架，变成一堆破碎的金属片和黑色的尘埃，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使命完成了，可以安息了的意思么？这位大哥可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员工啊。】汪诗雨看着那堆尘土，心里有点感慨。


    “嘿，还真没机关。”王胖子松了口气，凑了过来，“快看看，这里面装的什么宝贝？能让一个大将军跪着捧几百年，少说也得是个传国玉玺级别的吧？”


    吴邪也走了过来，三人的手电筒都聚焦在张起灵手中的那个黑盒子上。盒子通体漆黑，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如镜，却没有任何花纹。最奇怪的是，它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打开的缝隙或者锁孔。


    “这玩意儿怎么开？”王胖子用手指敲了敲，发出“叩叩”的闷响，“又是要小哥用手指头戳个洞？”


    张起灵拿着盒子，翻来覆去地看，眉头微蹙，似乎也找不到头绪。


    吴邪接过盒子，仔细研究了半天，同样一无所获。“这东西的工艺很奇怪，不像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卯榫结构。”


    汪诗雨手里的碎片烫得让她几乎要惊呼出声。她摊开手掌，那枚不规则的金属片正在微微发光，热量惊人。


    【这盒子打不开，可我这手快熟了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抬起了头。他的视线越过众人，看向了他们头顶的上方。


    吴邪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也愣住了。


    之前他们只顾着脚下和前方，手电筒的光柱范围有限，并未留意到这座大殿的全貌。此刻，当几道光柱同时向上照射时，一幅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壮丽景象，展现在他们面前。


    大殿的穹顶，高得超乎想象。那上面并非光秃秃的岩石，而是镶嵌着无数发出微光的矿石。这些矿石大小不一，光芒有强有弱，共同构成了一幅浩瀚无垠的星图。它比之前在张家古楼密室里看到的任何星图都要古老、完整，充满了原始而神秘的美感。


    “我的妈呀…”王胖子仰着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咱们这是跑到天文馆里来了？”


    “不对。”吴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星图…跟古楼的有关联，但更加古老。这里恐怕是某种观测和记录的源头。”


    汪诗雨也仰头看着，尽管精神疲惫，但依旧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在那片璀璨星图的正中央，有一个地方是黯淡的。那里似乎有一个凹陷，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凹槽。


    那个形状…


    汪诗雨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心那枚滚烫的金属碎片。


    形状一模一样。


    【不会吧，这玩意儿，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的？还是说，是这片星空的钥匙？】


    “吴邪…”汪诗雨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看上面中间那个洞。”


    吴邪立刻用手电筒锁定了那个位置。“一个凹槽这形状…”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猛地转向汪诗雨，“小雨，你手里的东西！”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它很烫。”汪诗雨把手伸到他们面前。


    张起灵的视线也从盒子上移开，落在了那枚发光的碎片上。


    “去试试。”张起灵开口了，言简意赅。


    “怎么试？那也太高了。”王胖子挠了挠头。


    张起灵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一根最近的巨大石柱旁。他将黑盒子递给吴邪，然后手脚并用，如同壁虎一般，沿着光滑的石柱表面，迅速向上攀爬。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转眼间就爬上了十几米的高度。


    他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回头朝下面看了一眼。


    “小雨，把东西扔给他！”吴邪立刻明白了。


    汪诗雨点点头，用尽力气，将那枚滚烫的碎片朝着张起灵的方向扔了过去。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弧，被张起灵稳稳地接在手中。


    接着，他再次发力，几个起落，就来到了穹顶的正下方。他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倒挂在穹顶之上，将那枚碎片，缓缓按向了那个凹槽。


    “咔。”


    一声轻响，如同钥匙入锁。


    碎片与凹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从未分离过。


    就在融合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穹顶的星图，所有的发光矿石，在一瞬间光芒大放！柔和而威严的光芒，将整座黑暗的宫殿照得亮如白昼。那枚碎片所在的位置，更是爆发出刺目的光华，光芒流转，沿着某种古老的纹路，迅速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形态。


    那是一个刀鞘。


    一个古朴、厚重，散发着黑色光晕的刀鞘。黑金古刀的刀鞘！


    它静静地悬浮在穹顶中央，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在那里。


    “我靠，合体了…”王胖子喃喃自语。


    然而，比这景象更让人震惊的，是张起灵的反应。


    就在刀鞘成型的瞬间，还倒挂在穹顶的张起灵，身体猛地一震。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从穹顶上直直地掉了下来！


    “小哥！”吴邪和王胖子同时惊呼出声，想去接却根本来不及。


    就在张起灵即将摔落在地的瞬间，他强行在空中扭转身体，用脚尖在石柱上一点，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最终半跪在地，稳住了身形。


    他低着头，单手撑地，身体在微微颤抖。


    “小哥，你怎么了？”吴邪赶紧跑过去扶他。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只是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有人看得到，在他的脑海里，正掀起一扬记忆的风暴。


    无数破碎、模糊、混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


    古老而庄严的祭祀，无数穿着同样服饰的族人跪在地上，口中念着听不清的语言…


    滔天的洪水从天际线涌来，瞬间淹没了宏伟的城市，耳边是无数人绝望的哭喊与挣扎…


    一个看不清面容，但身影无比威严的男人，将一把黑色的古刀和那个刚刚成型的刀鞘，郑重地交到一个还很年幼的少年手中…


    “归墟…是圣地…亦是囚笼…”


    “守护…是宿命…亦是诅咒…”


    “封印…失控了…”


    这些声音和画面，在他的意识里冲撞、撕扯，带来剧烈的痛苦和无尽的迷茫。


    而在下方，汪诗雨也感受到了这一切。


    她的精神力不知何时，已经和张起灵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连接。她“看”不到那些画面，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情绪。


    是痛苦，是迷茫，是责任的重压，还有一丝深埋在最底层的，如同深海般孤寂的悲伤。


    【好难受，小哥他在经历什么？】


    这股情绪太过庞大，太过沉重，让汪诗雨的胸口也跟着发闷。她的精神力在之前的水下已经透支，此刻更是摇摇欲坠。但出于一种本能，她不由自主地，将自己那点微弱的精神力延伸了过去，试图去安抚那片混乱的、正在咆哮的意识海洋。


    就像一滴水，落入了风暴之中。


    然而，就在她那丝精神力触碰到张起灵混乱意识的瞬间。


    一个极其微弱、模糊，仿佛来自万丈深渊之下的意念，跨越了时空，直接传入了她的脑海。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只是两个破碎的词语。


    【守护，封印】


    汪诗雨心神剧震，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了来自张起灵世界里的声音。


    穹顶的光芒，在达到极致后，开始缓缓收敛，最终恢复成那片静谧的星图。悬浮在中央的黑金古刀鞘，也慢慢落下，被张起灵在半空中接住。


    记忆的洪流暂时平息了。


    张起灵缓缓睁开眼，他先是看了一眼手中的刀鞘，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正一脸震惊、呆立在那里的汪诗雨。


    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有刚刚挣脱记忆枷锁的疲惫，有面对失而复得之物的沉重，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某种同类的，奇异的依赖。


    “小哥，你…你没事吧？”吴邪扶着他的胳膊，担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