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这是汪诗雨恢复意识后的全部感受。


    “噗通”一声巨响都没有，身体砸进水里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就从每一个毛孔钻了进去，瞬间夺走了所有温度和思考能力。


    肺部的空气被巨大的水压挤出，一连串气泡向上浮去。


    完了。


    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救命！真掉水里了啊！我不会游泳啊大佬！】


    黑暗的水下，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挤压感，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往下沉。


    就在这时，脖颈处那枚金属碎片，突然爆发出灼人的热度。


    那热量滚烫，隔着衣物都烫得皮肤生疼，却也成了这片冰冷地狱里唯一的信标。一团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红光从碎片上散发开来，穿透了浑浊的水体，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光芒所及之处，汪诗雨看到了一些东西。


    不是鱼，也不是水草。而是一些扭曲的、蠕动的巨大阴影，在光芒的边缘徘徊，却不敢靠近分毫。


    【那是什么玩意儿？！巨型水蛭么？还是尸蟞plus版？别过来啊！】


    汪诗雨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让她胡乱划动着四肢，却只是加速了氧气的消耗。


    就在她感觉眼冒金星，意识又要模糊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是张起灵。


    他没有看汪诗雨，另一只手在水中一探，精准地拽住了正在下沉的吴邪的衣领，接着脚下一蹬，又抓住了已经开始呛水、手舞足蹈的王胖子。


    一个人，拖着三个累赘，却不见半分迟滞。


    张起灵的动作在水里快得不像人类，更像一头沉默的巨鲸。他没有上浮，而是拽着三人，朝着一个方向急速潜行。


    那个方向，正是汪诗雨手中那枚发光发热的金属碎片所指引的方向。


    “咳咳！咳咳咳！”


    王胖子第一个被甩出水面，整个人瘫在一块平整的石地上，手脚并用地趴着，剧烈地咳嗽，把肺里的水全都咳了出来。


    “我的妈呀…胖爷我差点就去见马克思了！”他一边咳一边吼，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天真！小哥！小雨！你们…咳咳…你们还活着么？”


    “活…活着…”吴邪的声音紧随其后，同样是剧烈的咳嗽。他被张起灵拉上来后，靠着一旁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脸色苍白。


    汪诗雨是最后一个。她被张起灵从水里提溜出来，放在地上。一接触到坚实的地面，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瘫在那里，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本能地张着嘴，贪婪地呼吸。


    【活下来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是什么鬼地方？”王胖子终于缓过一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空间，完全由石头砌成，密不透风。唯一的入口，就是他们刚刚冲出来的那个方形水池。水池的水面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空气潮湿，带着一股陈旧的土腥味。


    吴邪也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他的适应能力显然更强一些。他先是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认没有立刻的危险，然后走到了汪诗雨身边。


    “你没事吧？”


    汪诗雨摇摇头，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洗了三天三夜，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摊开手掌，那枚金属碎片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发光，但依旧带着一丝温热。


    就是这个东西，救了所有人的命。


    “这是什么？”吴邪的注意力落在了那枚碎片上。


    “我…我不知道。”汪示雨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就是之前从小哥刀鞘上掉下来的那个。”


    【大佬你别问我啊，我比你还懵。这玩意儿突然就发光发热，跟个GPS似的，我也很绝望啊。】


    吴邪拿起那枚碎片，仔细端详。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一块不规则的金属，上面有一些模糊的纹路，已经磨损得看不清了。


    “刀鞘上的？”吴邪把碎片递给一旁的张起灵。


    张起灵接过碎片，用两根手指捏着，看了一眼，然后又还给了汪诗雨。


    “收好。”


    他的话言简意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哎不是，小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王胖子凑了过来，满脸的好奇，“这小玩意儿怎么就突然显灵了？它是不是认识路啊？难道是传说中的寻宝罗盘？”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这个巨大石室的深处。


    “得，当我没问。”王胖子撇撇嘴，然后一拍大腿，“不管怎么说，咱们是活下来了！就是不知道这鬼地方有没有出口。天真，你说咱们这算是到哪儿了？还在那个鬼塔里头么？”


    “不知道。”吴邪摇了摇头，也跟着张起灵的脚步往里走，“但肯定不是原来的地方了。那个洞口，是一个空间通道。”


    “空间通道？”王胖子一愣，“啥玩意儿？哆啦A梦的任意门么？”


    “你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吴邪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石壁，“我们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水下的地方。”


    汪诗雨在坠落时看到的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里。那座沉睡在水底的巨大古城。


    这里，就是那座古城的一部分么？


    她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这个穹顶石室很大，走了几十米才到头。石室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石壁。


    张起灵就站在这面石壁前，一动不动。


    “怎么了小哥？这有门？”王胖子好奇地凑过去，用手电筒照着石壁。


    石壁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连条缝隙都找不到。


    “不对。”吴邪也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用手触摸着石壁的表面，“这里有东西。”


    汪诗雨也走了过去。她集中精神，试图感知些什么，但除了冰冷的石头触感，什么都没有。刚才在水里精神力的高度集中，似乎是透支了，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


    吴邪从背包里拿出一支小小的荧光棒，掰亮了，贴着石壁的缝隙往里照。


    光线透了进去，没有被阻挡。


    “后面是空的。”吴邪下了结论。


    “那这就是一堵墙啊，怎么过去？”王胖子用手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炸开？”


    “别乱来。”吴邪制止了他，“这里的结构不稳，乱动可能会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动了。


    他伸出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石壁上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吴邪和王胖子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


    汪诗雨也盯着张起灵的手。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麒麟臂开锁么？不对，这没锁啊。难道是摸骨？给墙摸骨？】


    几分钟后，张起灵的手指停在了石壁中间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和别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收回手，然后对着那个点，缓缓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他的指甲，在手电筒的光下，泛着一种异样的光泽。


    “小哥你这是要干嘛？”王胖子小声问。


    没人回答。


    张起灵的手指，就那么插了进去。


    坚硬的石壁，在他的手指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


    没有巨大的声响，没有碎石飞溅。他的两根手指，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没入了石壁之中。


    王胖子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我靠…”


    吴邪也是一脸的凝重。


    张起灵的手指在石壁里搅动了一下，似乎拨动了什么机关。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整面巨大的石壁，开始缓缓向上升起。


    一个黑漆漆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股比刚才的空气更加古老、更加沉闷的气流，从通道里涌了出来。


    “行啊小哥！”王胖子回过神来，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手绝活，不去干开锁公司真是屈才了！”


    张起灵没有理会王胖子的贫嘴，第一个走了进去。


    吴邪紧随其后。


    “小雨，跟上。”吴邪回头招呼了一声。


    汪诗雨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体跟了上去。


    通道不长，走了大概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加宏伟的地方。


    这是一座大殿。


    一座破败、空旷、巨大无比的地下宫殿。


    无数根需要几人合抱的巨大石柱，支撑着高不见顶的穹顶。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踩上去软绵绵的。


    手电筒的光柱在这里，显得那么渺小。


    “我的老天爷啊…”王胖子发出了由衷的感叹，“这他娘的是把整个故宫都搬到地底下，不，搬到水底下了么？”


    这里太大了，大到让人心生敬畏，又心生恐慌。


    就在这时，汪诗雨手中的那枚金属碎片，又开始微微发热了。


    她低头一看，碎片正对着大殿的某个方向。


    “它又有感觉了。”汪诗雨小声说。


    吴邪和张起灵同时停下脚步，看向汪诗雨。


    “哪个方向？”吴邪问。


    汪诗雨抬起手，指向大殿的左前方。


    那片区域，被笼罩在更深的黑暗里。


    张起灵二话不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三人跟在他身后，踩着厚厚的灰尘，在这座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宫殿里穿行。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冷。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张起灵停了下来。


    “怎么了？”吴邪警惕地问。


    张起灵没有回头，只是用手电筒照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