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在沙发角落，像一只受惊后缩回壳里的蜗牛，只敢用余光去瞥那个重新坐回去擦刀的男人。


    【警报解除……暂时。】


    【我的小命暂时保住了，感谢吴邪大佬的舌灿莲花，感谢闷油瓶大佬的不杀之恩。】


    王胖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彰大会”差点把人送走。他挠了挠头，干笑着打圆扬：“那个啥，天真，小哥，你们看，我就说诗雨妹子是咱们的福星嘛！对吧？”


    吴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胖子立刻噤声，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屋子里的气氛从冰点回温到零度，依旧算不上舒适。


    吴邪没有再逼迫汪诗雨，他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就走。”


    汪诗雨点点头，捧起水杯，指尖的温暖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


    【走？去哪？终于要进正题了吗？】


    【太好了，赶紧走，只要有行动，就没人会盯着我这个‘异常数据’研究了。】


    安逸的日子总是短暂得像个错觉。


    第二天下午，安全屋的补给告急。汪诗雨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从压缩饼干到各种口味的自热火锅，再到医用酒精和纱布，详尽得像是在准备世界末日。


    王胖子拍着胸脯把任务揽了过去：“瞧你这单子列的，比咱们去下斗还全乎！放心，胖爷出马，一个顶俩！保证给你买得齐齐整整！”


    吴邪眉头微蹙，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扫了一眼。“我跟你一起去。”


    “得了吧天真，”王胖子把清单揣进兜里，“你这张脸现在出去，比通缉犯还招摇。我就在附近超市，速去速回。再说了，有诗雨妹子这尊大佛在这儿镇着，我能有啥事？”


    【别！千万别立这种flag啊胖子！】


    汪诗雨内心警铃大作，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现在的身份是“无害的吉祥物”，不是“精准的预言家”。说多了，只会再次引来张起灵那种能把她系统干宕机的审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王胖子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系统，给我来个‘王胖子平安符’行不行？】


    【……】


    系统毫无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小时后，王胖子还没回来。


    吴邪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又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下颌线绷得死紧。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张起灵，也睁开了眼睛。


    汪诗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冷水一样浸透四肢。


    【出事了。】


    【吴邪的心跳频率超过了每分钟110次，他很焦虑。】


    【胖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你还欠我一顿火锅呢。】


    就在这时，吴邪的手机响了。


    他几乎是秒接，对面传来王胖子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声：“天真……别担心，碰上几个不开眼的抢劫犯，被划了一下小伤……”


    吴邪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地址！”


    问清地址后，吴邪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小哥，看好家。”


    张起灵点了点头，人已经站到了门后，姿态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汪诗雨也跟着站了起来。“我……”


    “你留下。”吴邪的语气不容置喙。


    门被重重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张起灵两个人。


    那座沉默的大山又一次将存在感覆盖了整个空间。但这一次，汪诗雨没有时间去害怕。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王胖子那句“被划了一下”在反复回响。


    几十分钟后，门开了。


    吴邪扶着王胖子走进来，一股血腥味瞬间钻入鼻腔。


    王胖子的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但血迹依然渗透了出来，染红了一大片。他脸色苍白，嘴上却还在逞强：“没事没事，皮肉伤，胖爷我肉厚……”


    汪诗雨直勾勾地盯着那片刺目的红色。


    那是为了给她买零食的王胖子。


    那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王胖子。


    那是总叫她“诗雨妹子”，把她当自己人的王胖子。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从胸腔深处猛地窜了上来，烧掉了她所有的伪装和懒散。


    【滴！检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愤怒。】


    【汪家……】


    【你们的目标是我，却动了他。】


    汪诗雨猛地抬起头，那张总是睡不醒的脸上，此刻一片冰霜，平日里懒洋洋的眼睛里，像是淬了寒芒。


    她一步跨到吴邪面前。


    “吴邪哥！让我看监控！停车扬，还有附近所有街道的交通探头！”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尖锐和冰冷，让正在给胖子处理伤口的吴邪都为之一顿。


    吴邪抬起头，对上了她那双截然不同的眼睛。他没有犹豫，立刻指了指角落的笔记本电脑。“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居然知道我编的那个假生日……】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汪诗雨已经坐到了电脑前。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一连串复杂的代码和指令行云流水般弹出，城市的天网系统在她手下像个温顺的玩具。


    一个个监控画面被调取出来，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不是抢劫。”她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吐出的字眼又快又冷，“他们三个人，配合默契，目标明确就是胖哥。其中一人负责引开路人注意，另外两人同时动手，攻击路线是经过训练的杀招。”


    王胖子龇牙咧嘴地补充：“对！那帮孙子下手黑着呢！要不是旁边有个小孩快被撞到，我分心推了一把，胳膊也不会挂彩。”


    汪诗雨的动作更快了。


    她不仅仅是在看，她的大脑像一台超级计算机，疯狂处理着画面里的每一帧信息。


    【攻击者的身高、步态、行动习惯符合汪家‘清道夫’三队的标准。】


    【撤退车辆是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套牌。但车胎有轻微磨损，右后侧有刮痕。】


    忽然，她的系统奖励再次生效。


    在那模糊的监控影像上，当画面定格在攻击者逃离的背影时，汪诗雨的脑海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情绪残留。


    那是一种任务完成后的、冰冷的得意。


    就像猎犬嗅到了血腥味。


    【抓到你了。】


    “吴邪哥！”她猛地回头，“给我本市的工业区地图！”


    吴邪立刻将手机地图投屏到电脑上。


    汪诗雨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精准的路线，最后在三个相邻的废弃仓库上画了圈。“他们在这里。这辆车的续航和他们的行动逻辑，不会超过这个范围。这三个点，是监控的绝对死角。”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屋子里一片死寂。


    王胖子忘了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女孩。


    吴邪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越来越深的凝重。他收起手机，没有丝毫怀疑，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张起灵。


    他甚至不需要开口。


    张起灵已经站了起来，他拿起桌上那把包裹在黑布里的长刀，与吴邪交错而过。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个幽灵潜入阴影。


    时间仿佛凝固了。


    吴邪拿来医药箱，重新给胖子包扎伤口。他的动作很稳，但汪诗雨能读到他内心压抑的怒火。


    汪诗雨默默地递上剪刀和绷带，她的手还有些微抖，但不是因为害怕。


    “胖哥，”她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王胖子咧嘴一笑，想伸手拍拍她的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一咧嘴。“傻妹子，说啥呢！这帮孙子冲的是咱们铁三角，跟你没关系。不过你这追踪的本事，真是绝了！比天眼还神！”


    【不，就是冲我来的。】


    汪诗雨没有反驳，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一个小时后。


    当墙上挂钟的时针走完一圈，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


    张起灵回来了。


    他身上没有一丝血迹，没有一点尘土，仿佛只是出门散了个步。


    他走到桌边，将黑布长刀放下，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吴邪抬起头。


    “处理干净了。”张起灵的陈述句，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汪诗雨整个人一松，几乎要瘫回沙发里。那股支撑着她的愤怒和锐气，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疲惫的内核。


    她又变回了那条咸鱼。


    就在这时，张起灵从她身边走过。


    他停顿了一下。


    汪诗雨立刻绷紧了身体。


    【大佬又要干嘛？又要对我进行版本扫描吗？】


    那道无形的、几乎要将人洞穿的压力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借助那1%的权限，汪诗雨在那片绝对的“无”和“无害”标签之上，捕捉到了一丝全新的、极其细微的状态。


    那不是审视，也不是探究。


    那更像是一种确认。


    就像一个武器大师，在试用了一件造型古怪却异常锋利的工具后，将其重新放回武器架时，多停留了片刻的确认。


    【大佬的测评眼神好难懂……】


    【不过，给胖哥报仇了，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