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诗雨还瘫在地上，像一滩被太阳晒化了的咸鱼，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上车，说得轻巧，我需要一个起重机……】


    一只蒲扇大的手伸到她面前，王胖子的大嗓门在头顶炸开：“妹子，地上凉，赶紧起来！咱们得撤了！”


    他一把将汪诗雨从沙地上拎起来，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塞进了越野车的后座。


    “给，喝口水压压惊！”


    一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被粗鲁地塞进她怀里。


    王胖子自己也挤了进来，拍着胸脯：“嘿，你还别说，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歪打正着，带着我们找到那条密道，咱们现在还在里面跟那帮孙子绕圈子呢！”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是个想找地方躲起来的胆小鬼……】


    汪诗雨虚弱地抬起头，想解释一句，却只发出了一个气音。


    “你看看，都吓得说不出话了。”王胖子一脸“我懂”的表情，把她往角落里又按了按，“没事，有胖爷在，安全得很！”


    坐在副驾驶的黑眼镜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擦着枪的手没停：“胖子，你这同情心泛滥得跟沙漠里的洪水似的。她就是个运气好的拖油瓶。”


    “你懂个屁！”王胖子立刻反驳，“这叫福星！福星懂吗？咱们天真就是缺这么个能中和霉运的！”


    【对对对，我就是福星，不是奸细。胖爷你可真是我的知音，我的嘴替！】


    汪诗雨靠在车窗上，默默地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车子启动，颠簸着驶入无垠的沙海。


    车厢里陷入了暂时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伤员压抑的喘息。


    吴邪一直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突然，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东西，头也不回地向后递来。


    那东西很轻，落在汪诗雨的膝盖上，几乎没有重量。


    是一张被仔细折叠成小方块的压缩饼干包装纸。


    就是之前他用来“考验”她的那一张。上面沾染的沙土已经被擦拭干净，折痕整齐，像一件郑重其事的信物。


    汪诗雨的动作停住了。


    她拿起那张包装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平整。


    【这是，什么意思？】


    后视镜里，吴邪的脸一闪而过，他似乎是极轻地、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没有言语，没有解释。


    但汪诗雨瞬间就懂了。


    这是认可。


    是试用期的结束，是“你，合格了”的无声宣告。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冲散了些许疲惫和后怕。她捏紧了那张包装纸，低低地挤出几个字：“谢谢，吴邪哥。”


    【卧槽！吴老板亲自认证！我这是从临时工转正了？编制内预备役？这待遇，这排面！我出息了！】


    【虽然没有奖金，但这个精神奖励……勉强也行吧！以后可以更安心地吃瓜了！】


    王胖子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一张破纸有啥好谢的？天真，你就是小气，给妹子来点实在的啊！”


    吴邪没有理他。


    汪诗雨把那张珍贵的“录用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然后拿起那瓶水，准备再喝一口。


    指腹划过瓶底，一种熟悉的、细微的触感让她停了下来。


    不是沙砾的粗糙，而是一种人为的、有规律的刻痕。


    她心脏猛地一跳。


    借着昏黄的天光，她将瓶底凑到眼前。


    那上面，用针尖一类的东西，划了一个极小的、几乎无法辨认的符号。


    那是汪家数据分析派系内部，用来传递最高级别紧急信息的暗号。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记忆宫殿瞬间被激活，将这个符号与对应的指令链接。


    【小心，执行派清洗。】


    短短六个字，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刚才因为“转正”而升起的些许暖意，瞬间被冻结成冰。


    【执行派，清洗？】


    【汪家那帮只认命令、不讲人情的疯狗要搞什么？清洗谁？难道是我？因为我任务失败了？还是说，汪家内部的斗争已经激烈到要清理门户了？】


    她握着水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劫后余生的庆幸荡然无存，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更深、更冷的恐惧。


    吴邪的敌人是摆在明面上的，看得见，摸得着。


    而汪家的敌人，藏在暗处，他们是家人，是同僚，是随时可能从背后捅你一刀的“自己人”。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


    夕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吴邪的侧脸轮廓分明，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王胖子正笨拙地帮旁边的伙计处理伤口，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黑眼镜把枪擦得锃亮，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张起灵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尊亘古不变的石像。


    这是一个团队。一个刚刚经历了生死，正在归途中的团队。


    【好像混得还行？】


    【至少从‘高度可疑的危险分子’，升级成了‘吴邪点头认证的自己人’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自己人’的身份，能不能挡住来自另一个‘自己家’的刀子。】


    【铁三角的掌心宝之路道阻且长啊！】


    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叮！阶段性成就达成：‘临时工转正（预备）’！】


    【奖励发放：‘永久饭票（初级）’——王胖子的厨艺认可度+30%！】


    汪诗雨愣了一下。


    【永久饭票？厨艺认可度？这奖励还真是朴实无华且深得我心。】


    她疲惫地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车队在暮色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烟尘，驶向未知的安身之所。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极远处的一座沙丘顶端，一枚望远镜的镜片，反射了最后一道夕阳的光芒，然后悄然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