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天庭，凌霄宝殿。


    大殿之内气氛压抑。


    妖帝帝俊端坐于宝座之上，脸色阴沉。


    在帝俊的面前，一张巨大的白玉案几上，堆放着大量玉简。


    每一份玉简，都用血红色的妖文，记录着一份来自东海的战报。


    “启禀陛下！东海‘黑蛟岛’被仙庭攻占，驻守妖王‘黑煞’及麾下三千妖兵，尽数被斩！”


    “启禀陛下！东海‘珊瑚海域’被仙庭‘移山大将’以大法力封锁，我族数万水族被困其中，生死不知！”


    “启禀陛下！仙庭散仙四处劫掠，我天庭设在东海的数十处资源点，皆被洗劫一空！”


    妖帅白泽手持着最新的一份玉简，汇报着战况。


    帝俊紧握着龙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帝俊因之前在紫微星主凌尘那里接连受挫，导致妖族气运大损。


    如今，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东王公，一个昔日紫霄宫中微不足道的散仙，也敢公然挑衅天帝的威严。


    这让帝俊无法忍受。


    白泽放下玉简，说道。


    “陛下，如今东海各族，见我天庭一再退让，已生二心。不少原本向我天庭朝贡的族群，如今都已倒向了那仙庭。”


    “长此以往，天庭威严扫地，东海之地，将再无我妖族立足之地。”


    “够了！”


    帝俊猛地一拍龙椅，霍然起身。


    那股属于妖帝的威压，席卷了整个凌霄宝殿。


    帝俊眼中杀机显现，声音冰冷。


    “朕已经忍得够久了！”


    “一个东王公，一个所谓的仙庭，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在朕的头上动土！”


    “传朕旨意！”


    帝俊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


    “集结天河水军，点齐十大妖帅！朕要亲征！以雷霆之势，覆灭仙庭！”


    “朕要用东王公的鲜血，用那数万散仙的元神，重立我妖帝的无上威严！”


    下方，计蒙、英招等妖帅闻言，齐齐单膝跪地。


    “愿为陛下效死！”


    “踏平紫府州！”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东皇太一，上前一步，开口了。


    他的声音，让大殿的狂热气氛为之一滞。


    “兄长，稍安勿躁。”


    帝俊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眉头紧锁：“太一，你待如何？”


    东皇太一上前说道：“兄长，那东王公虽然狂妄，但他打着道祖的旗号。我等若是贸然出兵，将其覆灭，圣人那边……不好交代。”


    “若是引得圣人不满，降下罪责，我妖族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听了太一的话，帝俊冷静了下来。


    这是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顾虑。


    圣人。


    那六位天道圣人，才是如今洪荒世界真正的主宰。


    他们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妖师鲲鹏也出列说道：“东皇陛下所言极是。此事，还需探明圣人的态度，方可行动。”


    帝俊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


    片刻之后，帝俊停下了脚步。


    帝俊做出了决定。


    “此事，朕亲自去走一趟。”


    他看向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方向。


    “妖族圣人女娲娘娘，与我妖族终究有香火之情。朕亲自前往娲皇宫请示，试探一下圣人们，对此事究竟是何态度。”


    众妖帅闻言，皆认为此法稳妥。


    “陛下英明！”


    帝俊不再犹豫，当即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独自一人，向着三十三天外的娲皇宫飞去。


    他收敛了帝王威仪，以一个晚辈的姿态，来到了那座悬浮于混沌之中的古朴宫殿之外。


    “妖族帝俊，求见女娲娘娘圣安。”


    帝俊对着宫门，行了一礼。


    宫门紧闭，毫无动静。


    片刻之后，一道淡漠，不含感情的声音，从宫殿之内传出。


    “妖帝不在天庭处理要务，来我这清静之地，有何贵干？”


    女娲圣人，没有让他入内。


    帝俊心中一凛，姿态放得更低。


    “启禀娘娘。今有东海散仙东王公，聚众立‘仙庭’，自号‘东华帝君’，与我天庭分庭抗礼。”


    “更有甚者，其麾下仙将，无故攻占我天庭仙岛，斩杀我妖族将领，行事猖狂，罪不容恕。”


    帝俊将东王公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东王公自称奉道祖法旨行事，弟子不敢擅专。”


    “特来请示圣人，此事，我妖族当如何处置？还请娘娘明示。”


    宫殿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每一息的等待，对帝俊而言，都是一种考验。


    就在帝俊心中不安之时。


    女娲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此乃尔等妖族与仙庭之争，与道统无关，与我无干。”


    短短的一句话，让帝俊的心提了起来。


    紧接着，第二句话传来。


    “自行处置便可。”


    说完这句，宫殿之内，便再无任何声音传出。


    自行处置……


    自行处置！


    帝俊站在宫门之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女娲的意思。


    “与道统无关”，是撇清了关系。


    “与我无干”，是表明了立场。


    而最后那句“自行处置便可”，便是最明确的信号。


    这是圣人的默许。


    帝俊来时，早已用河图洛书暗中推演过天机。


    他发现，无论是昆仑山、八景宫、金鳌岛，还是西方须弥山，对此事都是天机混沌，不闻不问。


    这种集体的“沉默”，再加上女娲娘娘这句金口玉言的“自行处置”，无异于在告诉他：


    动手吧，我们不会管。


    你尽管杀，我们只当没看见。


    “弟子……明白了！”


    帝俊对着娲皇宫，再次深深地行了一礼。


    “弟子，告退！”


    帝俊转身，化作长虹，向着妖族天庭的方向飞去。


    来时的忧虑与不安，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杀意与自信。


    他以为，这是圣人对妖族的支持。


    他以为，这是圣人对他天帝权威的认可。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当成了那把，即将出鞘的刀。


    紫微帝星，观星台上。


    星图沙盘之上，代表帝俊的那颗帝星，在离开娲皇宫之后，光芒大放，杀气冲天。


    凌珑看着这一幕，冷哼一声。


    “这妖帝，被人当了刀，还如此高兴，当真可悲。”


    星儿有些不解地问道：“爹爹，女娲娘娘为什么不阻止他呀？这样会死很多人的。”


    凌尘看着女儿，开口教导。


    “因为对于执刀人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被利用，而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出鞘。”


    “妖帝此去，要的不是圣人的支持，而是一个‘许可’。”


    凌尘指着星图沙盘，解释道。


    “圣人们，就给了他这个许可。”


    “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恩赐，他自然会欣喜若狂。”


    凌尘继续说道。


    “这就是信息差所带来的认知差异。”


    “在帝俊看来，他发动的，是一场维护天帝威严，重振妖族雄风的正义之战。”


    “而在圣人看来，他只是在遵从他们的意志，去清理一件他们不方便亲自动手处理的垃圾。”


    “一个以为自己在捍卫荣耀，一群则是在利用他的愤怒。这就是棋手与棋子的区别。”


    凌霄宝殿之上。


    当帝俊带着一身杀气，重新出现在众妖帅面前时。


    所有人都知道了答案。


    计蒙第一个上前，问道：“陛下？”


    帝俊走上高台，重新坐上帝座，俯瞰着下方。


    他的声音传遍大殿。


    “圣人有旨！”


    “此事，我等，自行处置！”


    “轰！”


    整个大殿爆发出欢呼。


    “万岁！”


    “陛下万岁！”


    帝俊抬起手，压下了所有的欢呼。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妖帅的脸。


    “传朕旨意！”


    “东皇太一，执掌混沌钟，镇压天庭气运，以防宵小！”


    “妖师鲲鹏，以河图洛书，蒙蔽东海天机，此战，不容有失！”


    “十大妖帅，即刻点齐本部所有兵马，于南天门外集结！”


    帝俊缓缓起身，声音传遍了整个三十三重天。


    “三日之后，大军出征！”


    “目标，东海紫府州！”


    “此战，不接受投降，不留一个活口！”


    “朕要让整个洪荒都看一看，敢于挑衅我妖族天庭的下场！”


    妖族天庭这把尘封已久的“刀”，在得到了主人的默许之后，终于要再次出鞘，饮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