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六圣法相退去的第二天，三道清气，无视了神庭大阵的阻隔，直接出现在了紫微宫外。


    这一次，来的不是法相，而是三清的圣念真身。


    紫微宫内，帝座之上的凌尘，对此毫不意外。


    凌尘早已料到，他们会来。


    凌尘的身影，从帝座之上缓缓消失。


    下一刻，凌尘便出现在了紫微宫的宫门口，亲自相迎。


    凌尘看着那三道由清气化成的身影，神情淡然，开口说道。


    “三位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三道清气散去，露出了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身影。


    他们今日前来，并非是心血来潮。


    昨日六圣问罪无功而返，让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产生了一场道途之危。


    太上老君看着凌尘，缓缓开口。


    “道友，昨日之事，是我等孟浪了。”


    元始天尊站在一旁，脸色冷峻，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


    通天教主则直接抱拳说道。


    “道友的‘大道之争’一说，让通天颇有感触。今日特来，是想与道友，真心论道一番。”


    他们前来，是因为凌尘的“人道”，已经从根源上动摇了他们三教的根基。


    太上老君未来要立人教，如今人族的根基，却被凌尘以“圣父”之名，彻底掌控。


    元始天尊的阐教教义，讲究顺天应人，择优而教，与凌尘庇护人族的理念，根本对立。


    通天教主的截教教义“有教无类”，与凌尘的行为隐隐相合，但也感受到了那股“人道”的磅礴大势。


    他们必须亲自前来，探寻这“人道”的本质，否则，未来他们三教的道统，恐成无根浮萍。


    凌尘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位道友能来，紫微宫蓬荜生辉。请。”


    ……


    紫微宫，观星台上。


    云雾缭绕的仙茶，在桌案上氤氲着热气。


    四人分宾主落座。


    这里没有昨日那般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一片沉默的对峙。


    许久。


    还是太上老君，第一个开口。


    太上老君的声音，古朴而悠远。


    “道友，何为‘人道’？”


    “人族生来孱弱，寿元短暂，朝生暮死。”


    “如此渺小的生灵，又如何能与那永恒不灭的天道，并列而存？”


    凌尘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香清冽。


    凌尘放下茶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回答道。


    “天道，在于‘永恒’。”


    “而人道，在于‘传承’。”


    “个体虽渺小，生命虽短暂。”


    “但薪火相传，前赴后继，生生不息。”


    “这份汇聚了无数代人意志的力量，未必会弱于所谓的‘永恒’。”


    听到这个回答，太上老君那无为的道心，微微一动。


    他手中的扁拐，轻轻地点了点地。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有理。”


    一旁，元始天尊却发出了一声冷哼。


    元始天尊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傲慢。


    “哼，一派胡言。”


    “人族跟脚浅薄，德不配位，如何能够承载大道？”


    “我阐教之道，顺天应人，只择优而教，只选跟脚福缘深厚之辈，方为正途。”


    凌尘闻言，将目光转向了元始天尊。


    凌尘看着元始天尊，反问道。


    “何为优？”


    “何为劣？”


    元始天尊被问得一愣。


    元始天尊傲然回答。


    “生而神圣者为优，湿生卵化者为劣。此乃天定！”


    凌尘没有等元始天尊继续说下去，只是继续问道。


    “一张白纸，才可绘出最美的图画。”


    “人族，正因为跟脚‘浅薄’，才没有先天血脉的束缚，才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元始道友，你所谓的‘择优’，不过是你固步自封的借口罢了。”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元始天尊的心头。


    元始天尊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阐教道统，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元始天尊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为自己的大道辩解。


    他只能再次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一直没有开口的通天教主，眼中却是异彩连连。


    通天教主看着凌尘，用一种充满好奇的语气，问道。


    “道友，你既已执掌人道，未来，当如何教化他们？”


    “是否也要像我们一样，立下道统，广收门徒，与我等争夺洪荒气运？”


    凌尘听到这个问题，笑了。


    凌尘缓缓地，摇了摇头。


    “争？”


    “为何要争？”


    这个反问，让三清，都愣住了。


    不争气运，那他们这些圣人，图的是什么？


    凌尘看着三位圣人脸上的困惑，缓缓开口。


    凌尘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让三位圣人都为之动容的宏大格局。


    “我之道，非是立一教，掌一派。”


    “而是要，开启民智，拓展他们的眼界，给予他们无限的可能。”


    “我要做的，是让人族……”


    凌尘一字一顿地说道。


    “……人人如龙！”


    “人人如龙！”


    这四个字，在三清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他们被这四个字之中，所蕴含的那股宏大到不可思议的愿景，彻底镇住了。


    凌尘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阐述着自己的理念。


    “我将传下万千法门，播撒种子。”


    “让人族，可以自行选择，自行开创，走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千千万万条不同的道路。”


    “未来，人族之中。”


    凌尘的目光，看向通天教主。


    “或许，会有人喜欢你的剑道，从而修炼你截教的无上剑术。”


    凌尘的目光，又看向元始天尊。


    “或许，会有人擅长炼器布阵，从而去领悟你阐教的炼器之法。”


    凌尘的目光，最后扫过三清。


    “甚至，会有人去学习西方教的寂灭之道，去领悟妖族的炼体之法，去钻研巫族的血脉神通。”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这，才是一个种族，真正大兴于世的景象！”


    凌尘端起茶杯，再次抿了一口。


    然后，他说出了那句，让三清道心，彻底失守的最终结论。


    “而我，作为人道的源头。”


    “他们修的道越多，开创的法门越广，我人道的气运，便越是强盛。”


    “至于尔等的三教……”


    凌尘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未来，都不过是，我人道这片汪洋大海之中，一支小小的支流罢了。”


    此言一出。


    观星台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清，集体失声！


    他们骇然地发现。


    自己还在想着，如何“划分地盘”，如何“招收徒弟”，如何壮大自己的教派。


    而眼前这个人，想的，却是要打造一个，可以容纳所有道统，所有法门的巨大平台。


    自己，是辛辛苦苦开店的。


    而对方，是要直接开一个，囊括万千的超级商场！


    他们，未来都只是这个商场里，一个不起眼的租户！


    这种格局上的差距，已经不是云泥之别。


    而是萤火，与皓月。


    这种认知上的维度碾压，已经不是任何道理，任何神通，所能够弥补的了。


    许久。


    太上老君，从座位上缓缓站起。


    太上老君对着凌尘，深深地，行了一个平辈的道礼。


    这是太上老君，对盘古之外的生灵，行的最郑重的大礼。


    太上老君由衷地，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道友之格局，贫道……”


    “……自愧不如。”


    一旁，元始天尊，彻底沉默了。


    元始天尊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他那颗一向高傲的头颅，却在不知不觉间，无声地，低了下去。


    通天教主，则是猛地一拍大腿，抚掌大笑起来。


    “痛快！痛快！”


    通天教主的眼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折服。


    “道友此言，让通天茅塞顿开！”


    “好一个‘人人如龙’！好一个‘百家争鸣’！”


    通天教主站起身，对着凌尘，同样行了一礼。


    “未来人族，若有弟子，愿意学习我之剑道。”


    “我金鳌岛碧游宫的大门，随时为他们敞开！”


    一场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