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惊天动地的对撞之后，不周山下的广阔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狂暴的天地元气如同肆虐的乱流，在每一寸空间中奔涌。无数细碎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时隐时现，吞噬着光线与声音。


    天穹之上，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星光黯淡，原本璀璨夺目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投影，此刻像是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主持阵法的三百六十五位妖神，个个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们体内大半的法力。


    而在大地的另一端，那尊由无尽煞气凝聚而成的盘古真身虚影，也变得稀薄了许多，巨大的身形微微晃动，显然，刚才那一记开天斧影，同样消耗了十二祖巫海量的精血与煞气。


    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对峙。


    他们都在疯狂地汲取着天地间的能量，补充着自身的消耗，准备着下一次更加致命的对决。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每一息的寂静，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更恐怖的爆发积蓄着力量。


    “大哥！”


    一道暴躁如雷的声音，率先划破了这片压抑的宁静。


    火神祝融，这位脾气最是火爆的祖巫，第一个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


    他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天穹之上的妖族大阵，发出了不耐烦的咆哮。


    “跟这群杂毛鸟磨蹭什么！战！战！战！”


    他仰天怒吼，用行动诠释着巫族的血性。


    “噗！”


    祝融再次逼出一大口色泽更加深沉、蕴含着他本源火焰法则的精血。这口精血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被烧得扭曲。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口本源精血，融入了脚下的大地之中！


    “我巫族，只有战死的儿郎，没有后退的孬种！”


    祝融的举动，如同一颗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祖巫心中那股原始的、不屈的战意。


    “说得对！战！”水神共工同样怒吼一声，献祭出自己的本源精血。


    “战！”


    “战！”


    其余十一位祖巫，包括一直最为沉稳的帝江和最为慈悲的后土，在这一刻，都选择了与祝融站在一起。


    十二股蕴含着不同大道法则的本源精血，如同十二道血色的长虹，再次灌入都天神煞大阵的阵基。


    轰——！！！


    得到了这股磅礴能量的补充，那尊原本有些虚幻的盘古真身，身形瞬间凝实了数倍！


    它那亿万丈高的身躯之上，肌肉虬结的轮廓变得清晰可见。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眸之中，仿佛燃起了两团足以焚烧一切的混沌之火！


    它不再进行能量的对轰。


    那是一种低效且愚蠢的战斗方式。


    它动了。


    它迈开了那足以踏碎山脉的巨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一步跨出，便瞬移般地出现在了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之前！


    它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那柄由无穷煞气凝聚而成的开天神斧虚影。


    没有复杂的神通，没有玄奥的法则。


    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力量！


    它对着那片由星光组成的、号称防御无双的大阵光幕，一斧接一斧地，狠狠地劈砍下去！


    第一斧！


    斧光落下，快到极致，沉重到极致！


    “轰咔——！”


    一声巨响传来，那片由三百六十五位妖神合力撑起的星力護盾，就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铁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噗——！”


    大阵之内，主持阵法的三百六十五位妖神，如遭重创，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怎么可能？！”


    凌霄宝殿的废墟之上，帝俊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第二斧已经接踵而至！


    第二斧！


    “咔嚓嚓——！！！”


    星力护盾上的裂痕，在这一斧之下，被猛然扩大！数不清的先天煞气，如同最锋利的刀刃，顺着裂痕渗透进去！


    大阵的运转，开始出现了明显的滞涩和紊乱。


    天穹之上，那三百六十五颗主星的投影，有十几颗因为无法承受这股蛮横的力量冲击，当场“砰”地一声，直接熄灭！


    而与之对应的十几位妖神，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元神剧痛，眼前一黑，当场昏死过去，从空中坠落！


    “不好！”东皇太一脸色剧变，他疯狂地催动混沌钟，试图稳住大阵，但那股盘古真身带来的压迫感，却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紧接着，是决定性的一击。


    第三斧！


    这一斧，盘古真身凝聚的力量达到了顶点，开天神斧的虚影之上，仿佛缠绕上了开天辟地时的那缕无上意志！


    轰——！！！！！！！！


    这一次，不再是裂痕。


    周天星斗大阵的光幕，被这不讲道理的一斧，硬生生地、从中间劈开了一道长达数万里的巨大缺口！


    毁灭性的风暴，形成了！


    恐怖的先天煞气和盘古意志，如同决堤的混沌洪水，顺着那道巨大的缺口，疯狂地灌入大阵内部！


    “啊——！”


    “救命啊！”


    “不！我的身体！”


    大阵内部，那些修为较低的普通妖兵，在这股纯粹的、来自生命层次上的绝对意志的冲击下，连抵抗都做不到！


    他们的妖躯，仿佛遇到了天敌，开始不受控制地崩溃、瓦解！他们的元神，在这股煞气的侵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开始飞速消融！


    成片成片的妖兵，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之下，心胆俱裂，化为飞灰！


    帝俊和太一看在眼里，目眦欲裂。


    这一刻，他们的心中，第一次对巫族这种“不讲道理”的纯粹力量，产生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们引以为傲的阵法，他们追求的秩序，在这绝对的“力”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周天星斗大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盘古真身那燃烧着混沌之火的眼眸，冷冷地锁定了阵法核心的帝俊与太一。


    它再次，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开天神斧。


    第四斧！


    这一斧，凝聚了十二祖巫最后的战意与杀心，斧刃之上，死亡的气息已经化为实质，锁定了整个妖族大阵的每一个角落。


    一旦落下，大阵必破！


    大阵一破，妖族将面临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方面的屠杀！


    帝俊看着那柄在视野中不断放大，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的死亡之斧，感受着那股让他都无法反抗的绝望气息，他发出了有生以来，最不甘、最绝望的嘶吼：


    “难道天要亡我妖族吗？！！”


    ……


    九天之上，紫微神庭。


    观星台上，那面巨大的战争沙盘之上，代表着妖族气运的那颗金色星辰，已经黯淡到了极点，其光芒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凌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那杯已经品了许久的仙茗。


    茶杯与玉石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细微的声响。


    在这片宁静的宫殿中，这声轻响，却仿佛是一道最终的判决。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火候差不多了。”


    “再烧下去，这锅菜，就要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