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能量奔涌。


    代表巫妖二族气运的光团，不再是单纯的金色与土黄色。它们被血色浸染，冲撞、撕咬，每一次碰撞，都让整个星图沙盘震颤。这模拟洪荒的微缩宇宙，承受着源自亿万生灵的怨念与杀伐之气。


    星儿的手抓着父亲的衣襟，脸上的迷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现实冲击后的震撼。


    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残酷吗？


    原来，种族之间的争斗直接而炽烈，双方都以毁灭对方为唯一目的。


    “看，星儿。”


    凌尘的声音响起。


    凌尘手指在虚空一点，父女二人的视线穿透时空，降临到冲突的源头。


    “你看这颗‘雷’的根源，依然是我们不久前埋下的种子。”


    凌尘的声音引导着星儿。


    “他们的贪婪、骄傲与仇恨，引发了事端。红云之死，是激化矛盾的起因。我们只是在合适的时机，加剧了他们的冲突。”


    “他们的行事，为我们创造了机会。”


    随着凌尘的话语，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


    ……


    洪荒，东海之滨。


    一片新生的、从未在任何洪荒典籍中记载过的山脉拔地而起。


    此地堪称造化奇迹。山脉上空，浓郁的灵气已经液化，汇聚成溪流，在山石间流淌的不是凡水，而是精纯的先天灵液。阳光洒落，灵液折射出七彩霞光，映照着整座山脉。


    无数在外界早已绝迹的仙草灵根，在这里生长，一株株都缭绕着道韵。


    这正是红云老祖自爆元神后，其散落天地间精纯的一部分本源，机缘巧合之下，落入东海的地脉深处，与大地本源结合，最终催生出来的一条全新的、顶级的先天灵脉。


    它，是红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馈赠，一份让大罗金仙都渴求的遗泽。


    此刻，这份“遗泽”，却成了引发两大族群战火的起因。


    山脉的两端，两拨散发着凶威的人马，正激烈对峙着。


    一方，妖气冲天，旌旗招展，金色的“天庭”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为首的，正是妖族十大妖帅之一的“英招”。狮首人身，肋生双翼，手持一杆闪烁寒芒的长戟。其身后，是数万名身披制式铠甲、手持神兵的天庭妖兵，军容鼎盛，杀气腾腾。


    另一方，煞气滚滚，能将天空染成暗红色。为首的，则是巫族成名已久的大巫“相柳”。身形高大，生有九颗蛇头，每一颗头颅都吞吐着毒雾。其身后，是数万名赤着上身、浑身布满图腾、手持巨大骨兵的巫族儿郎，他们体魄强横，眼神中是原始的战斗欲望。


    双方为了这条灵脉的归属权，已经在此对峙数日，谁也不肯相让，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妖帅英招失去耐心。他手中长戟遥遥指向对面的相柳，用尖锐的声音叫嚣道：


    “相柳！你这不识天数的蛮子！给本帅听好了！”


    “此灵脉乃红云老祖遗泽所化，而红云老儿逆天而行，受天道所弃！其一切遗留，理应归顺天道正统，也就是我妖族天庭！此地，自我妖族天庭的！尔等蛮夷，速速滚开！”


    他这番话，将强盗逻辑说得理直气壮。


    听到这话，大巫相柳那九颗蛇头同时发出嘶吼与狂笑。


    “放你娘的罗圈屁！”


    相柳的九张嘴同时怒骂，声音中满是暴戾：“红云那老儿，正是死于你家主子帝俊、和你妖族那只扁毛鸟鲲鹏之手！你们是凶手，他的东西，就是我巫族的战利品！天经地义！”


    相柳上前一步，大地为之震颤，一颗头颅指向脚下的大地，咆哮道：


    “还有！这洪荒大地，乃是盘古父神的身躯所化，这上面每一寸土地，每一根草木，都是我巫族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天上飞的杂毛畜生来指手画脚了？”


    “识相的，就带着你的那群扁毛军队，给老子滚回你的鸟窝去！否则，今日便将你们全数宰了，剁成肉泥，做成肉羹！”


    “你找死！”


    “该死的蛮子！”


    积蓄已久的矛盾，在此刻被点燃！


    双方再无废话，积压了亿万年的种族仇恨，化作了原始的杀意！


    “杀——！”


    “吼——！”


    妖帅英招身为老牌大罗金仙，又有天庭赐下的上品先天灵宝长戟在手，出手便是漫天戟影，撕裂虚空。


    大巫相柳更是肉身强横，九头喷出的毒水能腐蚀万物，污人元神，凶名赫赫。


    一时间，东海之滨，喊杀声震天！


    神通的光华与横飞的血肉交织，法宝的轰鸣与骨骼的碎裂声谱写成一曲死亡乐章！


    这场惨烈的战斗，足足持续了一整天。鲜血将新生的灵脉染红，无数仙草灵根在双方的战斗余波中化为齑粉。


    最终，妖族技高一筹。


    妖帅英招依仗着手中法宝之利，抓住相柳一个换气的空隙，长戟化作流光，洞穿了相柳的胸膛！


    “噗嗤！”


    滚烫的巫族之血，飞溅而出！


    相柳九颗头颅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庞大的身躯向后倒去，被麾下忠心的巫族战士拼死救走。


    杀红了眼的英招并未罢手。


    英招看着败退的巫族，发出一阵大笑，高举染血的长戟，对麾下的妖兵下达了命令：


    “给我追！将这些巫族蛮子，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一场血腥的屠戮，就此展开！


    数万来不及撤退的巫族儿郎，在这场屠杀中惨死当场，他们的鲜血，染红了东海之滨的万里海岸，汇入海中，将一片海域都变成了红色！


    此事，如同一颗火星投入火药桶，瞬间激化了两族之间尖锐的矛盾。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分别传回九天之上的妖族天庭和不周山下的盘古殿。


    瞬间，两族积压了亿万年的矛盾与仇恨，轰然爆发！


    ……


    天庭，凌霄宝殿。


    帝俊高坐于帝座之上，听闻英招大胜并屠戮数万巫族，俊美威严的脸上，没有责罚之意，眼中是狂喜与杀机。


    他等这个机会太久了！


    帝俊从帝座上站起，一手按在天帝剑上，拍案而起！


    他对座下群妖，发出了蓄谋已久的喝声：


    “巫族蛮夷，不开化，不敬天，霸占大地，屡屡与我天庭作对！今日更是主动挑衅，当众辱我天庭，欺我太甚！”


    “传朕旨意！点齐天庭所有妖兵妖将！”


    帝俊的声音，在宏伟的凌霄殿中回荡，充满了决绝。


    “兵发不周山！此战，不为争地，不为夺宝，只为正我天庭威严，清扫洪荒寰宇！”


    “誓要将巫族，从这洪荒世界……赶尽杀绝！！！”


    与此同时。


    洪荒大地之上，那座象征着巫族最高荣耀的盘古殿内。


    气氛压抑。


    祖巫帝江看着被抬回来的、气息奄奄、身受重伤的相柳，看着其胸口那个被妖族上品先天灵宝贯穿的、仍有妖力在侵蚀的伤口，眼中的杀意化为了实质！


    这位十二祖巫之首，空间速度第一的祖巫，一言不发，走出了盘古殿。


    帝江来到大殿之前，在那面由盘古圣人心脏所化、沉寂了无数岁月的“都天战鼓”之前。


    帝江深吸一口气，举起那只蕴含着空间法则之力的手臂，用尽力量，擂响了战鼓！


    “咚——！”


    一声沉闷厚重的鼓声，敲响在天地之上。


    “咚——！咚——！咚——！”


    鼓声连绵不绝，蕴含着战意与召唤，瞬间传遍了整个洪荒大地，也传入了九天十地，每一个巫族儿郎的血脉深处！


    无数正在山间狩猎、在部落酣睡、在河边嬉戏的巫族，在听到鼓声的瞬间，齐齐停下动作，抬起头，血脉中的战意被唤醒！


    “妖族小儿！安敢如此！”


    帝江的声音，伴随着鼓声，响彻整个天地。


    “所有巫族听令！”


    帝江仰天怒吼，发出了战争宣告。


    “随我……战！！！”


    随着妖帝与祖巫的同时下令。


    一个以血与火为主色调的时代，正式来临。


    巫妖大战，全面爆发！


    紫微宫的观星台上，那座巨大的星图沙盘之上，代表着巫妖二族的两颗主星，已被浓郁的血光笼罩，旋转、碰撞，将整个沙盘搅得天翻地覆。


    凌尘抱着女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凌尘低下头，看着怀中同样在注视着这一切的星儿，轻声问道：


    “星儿，现在，你告诉爹爹。”


    “在这场席卷天地的量劫大戏之中，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


    星儿看着那两团已经分不清彼此，只剩下毁灭与杀戮的血色光团，沉默许久。


    最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对错。”


    “只有……立场，和争斗。”


    凌尘微笑了。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洪荒大地，投向了那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


    那么，他这位隐藏在棋盘之外的观棋者，也该为自己，落下至关重要的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