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正殿内，时间凝固了。


    一股大道威压镇压着镇元子的元神和肉身。


    镇元子单膝跪地，浑身骨骼发出呻吟。


    他的准圣后期修为、地仙之祖的跟脚、伴生的至宝地书，在这一刻都显得可笑。


    镇元子的愤怒、悲愤与勇气，在这股力量面前被碾碎。


    剩下的只有无力感与悲哀。


    报仇的念头熄灭了。


    对方想杀自己，只在一念之间。


    镇元子感觉到威压中蕴含的杀机。


    只要再有反抗的念头，元神和真灵就会被抹去。


    罢了。红云，道兄无能，不能为你报仇了。


    镇元子心中死灰，闭上眼睛，放弃抵抗，准备引颈就戮。


    就在他准备赴死的瞬间，那股恐怖的威压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呼……呼……呼……”


    威压消失，镇元子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面上。


    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道袍。


    镇元子没有力气站起，只能贪婪地呼吸着殿内空气。


    凌尘回到帝座，单手支着下巴，俯瞰着地上的镇元子。


    凌尘屈指一弹，一团星光包裹的光点飞出。


    光点微弱，随时都会熄灭。


    其中蕴含着微弱却顽强的本源气息。


    光点飘到瘫倒在地的镇元子面前。


    镇元子抬头，茫然不解。


    他的目光触及光点。


    他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元神颤抖。


    镇元子呆住了。


    那是红云的气息，是红云的真灵。


    虽然只剩一缕，随时可能消散，但它还在。


    只要它在，红云就没有真正形神俱灭。


    还有复活的希望。


    镇元子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绝望变成了希望。


    他眼中爆发出狂喜。


    悲愤、羞辱与恐惧，都被希望冲散。


    “红……红云……道友……”镇元子声音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想去触碰那团真灵。


    那是他唯一的挚友，最后的念想。


    凌尘看着镇元子失态的模样。


    他用施舍的语气，淡淡说道：


    “我若真想让他死绝，连这点东西都不会留下。”


    “它，现在归你了。”


    这句话让镇元子动作僵住。


    他抬起头，看着帝座之上的凌尘，眼中情绪复杂。


    有感激，有恐惧，有不解。


    镇元子不明白这位帝王究竟想做什么。


    凌尘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响起，不带感情。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镇元子屏住呼吸，明白这才是对方的目的。


    “第一。”


    凌尘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镇元子的心头。


    “继续留在这里，与我为敌。”


    “我成全你，将你的真灵也打出来，送下去陪他，让你们在轮回之中，做一对同命鸳鸯。”


    这句话让镇元子升起的狂喜被浇灭。


    他毫不怀疑，对方真的会，也真的能这么做。


    凌尘未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出第二个选择。


    “第二。”


    “拿着这缕真灵，滚出我的紫微宫，滚回你的五庄观。”


    “等待遥远的未来，地道轮回或许会有完善的一日，他，或许还有再见天日的机会。”


    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一个是带着尊严与愤怒，与挚友共赴黄泉。另一个是抛弃尊严，咽下屈辱，为挚友那唯一渺茫的生机苟活。


    这个选择题很残酷。


    凌尘看着镇元子的脸色，声音砸在他心上，没留任何余地。


    “是为了一时之气，让你朋友连这最后一点希望都彻底湮灭。”


    “还是为了他，咽下你所有的不甘和屈辱。”


    “选吧。”


    选吧。


    镇元子沉默了。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镇元子看着眼前那团微弱的真灵。


    那是红云。他总在自己闭关时护法。得到好宝贝，会第一时间拿来分享。在紫霄宫中，他将机缘让与他人只为心安。红云是自己世上唯一的朋友。


    镇元子再看向帝座。那里坐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魔神，喜怒无常，漠视生命，玩弄人心。


    仁义道理，在凌尘面前不值一提。


    与之为敌？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就算有资格，代价是让红云复活的希望彻底湮灭吗？


    不。


    镇元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口气中，带着他的不甘、愤怒、地仙之祖的骄傲，还有此生的屈辱与悲凉。


    当这口气吐尽，他的眼神平静下来。


    镇元子做出了选择。


    他伸出双手，将包裹着红云真灵的星光捧在手心。


    镇元子没有将其收入识海，而是用本源的大地之力化作玄黄之气包裹，生怕它受损。


    做完这一切，他将真灵收好。


    然后，镇元子对着帝座之上的凌尘，缓缓弯下腰。


    他的头颅触碰到地面。


    这已经不是一个道礼。


    这是一个叩拜大礼。


    没有言语，这个动作代表了他的选择——


    认输，臣服，妥协。


    行完大礼，镇元子直起身准备离去。他不想再多待一息。


    这里是他此生的屈辱之地。


    就在镇元子准备迈步时，帝座之上传来凌尘的声音。


    那声音击溃了他刚建立的心理防线。


    “记住。”


    “他不是死于贫道之手，也不是死于帝俊鲲鹏之手。”


    “他是死于他自己的贪婪……”


    凌尘顿了顿，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最后的审判。


    “……还有你这位挚友的……无能。”


    无能！


    这两个字刺入了他道心的最深处。


    镇元子的身体一颤。


    他的脸色惨白，没有血色。


    是啊……无能。


    若自己足够强大，让帝俊、鲲鹏之流不敢窥伺，红云又怎会终日惶恐。若自己足够睿智，看穿调虎离山之计，又怎会将挚友置于险地。若自己足够果决，在得到鸿蒙紫气时便带红云远遁混沌，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归根结底，就是这两个字。


    无能！


    镇元子的道心崩塌了。


    他再说不出一个字。不甘、屈辱与愤怒，都在这两个字面前化为虚无。


    只剩下自我否定。


    镇元子失魂落魄地转身。


    他一步步走出这座紫微宫。


    镇元子的背影在星光下显得萧索，腰杆佝偻，与来时判若两人。


    他没有回头，走入星空，最终消失不见。


    紫微宫内，一切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