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流动停滞。


    所有人的动作、思维、元神运转，都在凌尘那句“无福消受”之后，陷入了停滞。


    “枷索……”


    妖帝帝俊重复着这个词，金色的瞳孔失去焦距。帝俊身旁的东皇太一紧握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过度发出“嘎吱”声响。


    那道被凌尘指力定在空中，动弹不得的鸿蒙紫气，孤零零悬浮着。


    在这片死寂中，所有人的目光开始移动。


    众人将视线从凌尘与鸿蒙紫气上，转向高台。


    转向那位毫无情绪波动的道祖鸿钧。


    众人迫切想知道，面对这忤逆之举，天道圣人会如何处置。


    他会降下天罚，当扬抹杀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是收回圣位，从此将其视为异端？


    无论是哪一种，都合乎情理。


    毕竟，圣人威严，不容挑衅。


    高台之上，鸿钧有了反应。


    出乎众人意料，鸿钧并未动怒。他那双亘古无波的眼中，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那神色中包含赞赏、惋惜，甚至还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


    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一声悠长叹息。


    “唉……”


    这声叹息很轻，却让殿内气氛更加凝重。


    除了凌尘，殿内无人能懂这声叹息背后的含义。


    凌尘没有说谎，更不是故作姿态。身为曾经的混沌魔神，鸿钧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个混乱的纪元，那些站在顶点的同类追求的是自由与超脱。天道圣人元神寄托于洪荒天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道，便是圣人最大的牢笼。


    这条路，对求道者而言，便是枷索。


    凌尘只是做出了必然的选择。


    仅此而已。


    鸿钧收回情绪，再次恢复淡漠与公正。


    鸿钧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紫霄宫，为这扬“拒圣”风波做出最终裁决。


    “既如此，”鸿钧的目光扫过凌尘，又扫过下方因他叹息而愈发紧张的众大能，“此第七圣位，便由缘法自定吧。”


    缘法自定？


    这四个字一出，下方的大能们心脏再次狂跳。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重新争夺了吗？


    帝俊黯淡的眼中重燃火焰。鲲鹏僵硬的身体再次蓄满力量。冥河老祖身后的双剑发出嗡鸣。众人目光瞬间转移到那道鸿蒙紫气上。


    机会！


    机会又来了！


    然而，鸿钧接下来的动作，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鸿钧对着鸿蒙紫气的方向，随手一挥。


    “去吧。”


    轻描淡写。


    随着他这一挥，定住鸿蒙紫气的星辰道域力量悄然散去。


    “嗡——！”


    那道鸿蒙紫气爆发出一阵紫光，在空中盘旋一圈。


    然后。


    “咻”地一声！


    它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在众人注视下，划过一道诡异弧线！


    它的目标是谁？！


    帝俊？


    鲲鹏？


    冥河？


    还是镇元子？


    在这一瞬间，所有被认为有资格获得圣位的大能，都催动了全身的法力！


    只要这道紫气靠近他们周身百丈，他们便会以雷霆之势，将其夺下！


    然而！


    那道紫色流光却避开了他们所有人，在人群中穿梭。


    最终，它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的目标，是下方三千客中，一个留着三缕长须、身穿红色道袍的道人。


    此刻，这位道人还沉浸在凌尘拒绝圣位的震撼中，嘴巴微张，一副没回过神来的发愣模样。


    他正是，红云老祖！


    不等红云老祖反应，那道紫气便“噗”地一声，没入他的眉心！


    与他的元神，瞬间融为一体！


    “嗡————！”


    一股浩瀚信息和力量，涌入红云老祖的元神。他浑身一震。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自己的元神，与冥冥之中那至高无上的洪荒天道，多了一层紧密联系。


    成圣之基……


    我……


    得到了鸿蒙紫气？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让这位洪荒第一老好人呆立原地。


    然而，下一瞬间。


    现实，便给了他残酷的一击。


    就在紫气入体的下一刻！


    瞬间！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红云老祖身上！


    那些目光饱含杀意，足以将他挫骨扬灰。


    轰！


    红云老祖元神一颤，从变故中清醒过来。


    他感受到了那些要将他洞穿的视线！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沉重。


    “这……这……”他的嘴唇哆嗦，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而在这些目光之中，有一道，尤为致命！


    那道目光，来自妖师鲲鹏！


    鲲鹏死死盯着红云，双眼变得赤红。


    他的指甲已经将自己的手掌彻底洞穿，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红云！


    又是红云！


    上次讲道，就是这个老好人，将本该属于自己的圣位，让给了西方那个准提，断了自己的圣人之路！


    如今，这天大的好处从天上掉下来，与自己擦肩而过，最终，却又落入了你这个“仇人”之手！


    新仇！


    旧恨！


    二者交织，吞噬了鲲鹏的理智！


    “红——云——！”


    鲲鹏喉中发出低吼，杀意撕裂虚空，直指红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道友，凝神！”


    一声沉稳的低喝在红云耳边炸响。


    红云身旁的镇元子，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他一步跨出，挡在红云面前，脸色凝重。


    麻烦大了。


    “嗡！”


    镇元子不敢怠慢，立刻祭出自己的伴生至宝，洪荒顶级的防御法宝之一——地书！


    一道厚重的土黄色光幕从地书中升起，化作一个半圆形护罩，将他和红云两人守护在内。


    “嗤嗤嗤……”


    无数道神念与杀机撞上光幕，被尽数化解。


    但是，镇元子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凝重。


    他能挡住这些神念和杀机，但他能挡住接下来不择手段的抢夺吗？


    被镇元子的大喝惊醒，又被那恐怖的杀意所震慑，红云老祖的身体一颤。


    他终于明白，自己得到的，不是什么天大的机缘。


    而是一张……催命符！


    一张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催命符！


    他的身子一抖，双腿发软，瘫软在地。


    而这一切。


    都被高坐其上的凌尘，尽收眼底。


    红云成了众矢之的，鲲鹏杀机毕露，镇元子拼死守护。殿内的百态，都在凌尘的预料之中。


    红云的“大机缘”，也是他的“大劫数”。


    从这一刻起，已经注定。


    ……


    “道兄……我……我……”


    红云在镇元子的搀扶下，脸色煞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被那无数道冰冷的、饱含杀意的目光死死锁定，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掉进了狼群的羔羊，无助而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