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之上的法则锁链，散发着冰冷的威压，悬在所有幸存妖神的头顶。


    凌尘化为“天条”的宣言，在妖神们的元神中反复回响，粉碎了他们的反抗之心。


    失败与恐惧，在残存的妖神之间弥漫。


    军心几近崩溃。


    许多妖神低下头，不敢再看星空。


    妖帝帝俊坐在半塌的帝座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帝俊看着下方士气全无的部下，身旁元神重创的弟弟太一，又看了一眼天际的法则锁链。


    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数息之内，帝俊压制了所有波动，恢复了冷静。


    他表面上没有流露情绪，金色的眼眸平静。实际上，一道元神传音送入了身旁一位妖帅的识海。


    这位妖帅，正是妖族天庭中负责军机谋略的白泽。


    “白泽，听着！”


    正在为局势忧虑的白泽，脑海中突然响起帝俊的声音，他身体一震，立刻垂头聆听。


    “此番受辱，朕已用太阳真火烙印在元神之上，片刻不忘！”


    帝俊的声音平静，其中压缩的仇恨却让人心寒。


    “大丈夫能屈能伸！那凌尘势大，我等若此时与他硬拼，只会让不周山下的巫族得利！”


    “你听清朕的旨意。”


    “从今日起，紫微星主乃我妖族上下不可提及的禁忌！”


    “我妖族天庭当前最大的敌人，是盘踞洪荒大地的巫族！”


    “所有的力量、资源与仇恨，都要用在对付巫族上！”


    白泽身体一震。陛下在遭受此等羞辱后，竟能迅速做出决断。


    这就是他们的妖帝。


    帝俊的传音继续。


    “现在，朕要你立刻去办一件事！”


    “我们要向凌尘服软，彻底地让整个洪荒都看到！”


    “朕要让他以为我们怕了，被彻底打垮了，再也没有与他为敌的勇气！”


    “你懂朕的意思吗？”


    白泽低下头，以元神传音回应：


    “陛下之意，臣明白了。”


    “好！”


    “待朕荡平大地，整合天地气运。朕再去紫霄宫听道，斩却三尸成就准圣，甚至证道成圣！”


    “今日之辱，朕必让他拿整个星空来偿还！！！”


    做下决断之后，帝俊立刻行动。


    他从帝座上站起，环视下方一张张迷茫的脸。


    他开口了，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帝王威严。


    “白泽。”


    白泽从队列中走出，躬身行礼：“臣在。”


    “传朕旨意。”帝俊的声音响彻废墟。


    “开启天庭宝库，将其中最好的先天灵材、万年灵果、奇珍异宝，尽数取出，凑成一份厚礼。”


    “由你亲自为使，前往紫微神庭，向紫微大帝……赔罪！”


    “赔罪”二字一出，满扬哗然！


    “陛下！不可啊！”


    一位妖帅当即出声反对，“我等战败也就罢了，岂能再向敌人乞求？我妖族的脸面何在？！”


    “是啊陛下！此举与投降何异！”


    帝俊猛地一摆手，制止了所有议论。


    他冷冷地看着那名妖帅，一字一句地问道：


    “脸面？现在我们还有脸面吗？”


    “天庭被打成废墟，兄弟死伤惨重，战神重伤昏迷，我们的大门被法则锁住，连抬头看星空的资格都没有！”


    “你现在跟朕谈脸面？！”


    帝俊的声音冰冷，刺得那名妖帅哑口无言，低下了头。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帝俊的目光扫过全扬，缓缓说道：


    “记住，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谈尊严。”


    “去吧，白泽。办好这件事。”


    “遵旨！”白泽对着帝俊，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


    他此行背负的不仅是一份赔礼，更是整个妖族天庭的未来与君主的屈辱。


    ……


    几日后。


    一支小规模的使团从残破的南天门飞出。


    为首的是妖师白泽。


    他身后跟着数十位妖神，手中捧着流光溢彩的玉盘和宝盒，里面是妖族宝库中的厚礼。


    这支“赔罪使团”小心翼翼地飞向横贯天际的法则天河。


    来到天河边界，白泽停下脚步，不敢越界。


    他对着星空深处的紫微神庭方向躬身行礼，朗声说道：


    “妖族天庭使者白泽，奉妖帝陛下之命，特备薄礼，前来向紫微大帝请罪。肯请大帝开恩，容我等入内觐见。”


    他的声音传遍神庭。


    然而，神庭之内没有任何回应。


    南天门紧闭，毫无动静。


    白泽又重复了一遍，依旧石沉大海。


    他只能站在那里，在无数洪荒大能的暗中窥探下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白泽几乎要站不住的时候。


    一个淡漠的声音终于从紫微宫深处传来。


    “觐见，就不必了。”


    “将礼单呈上来。”


    白泽闻言，心中一沉，不敢有任何不满。


    他连忙取出一卷由星辰丝绸织成的卷轴，恭敬地将其展开。


    那卷轴自动飞起，穿过南天门，消失在神庭深处。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终于，那个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这盘扶桑果，不错。”


    声音落下。


    白泽和他身后的妖神们只觉得眼前一花。


    他们带来的所有礼物之中，只有那一盘由太阳星扶桑神树所结的先天灵果，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紫微宫。


    随即，凌尘的声音再次传来，话语中的内容让白泽和所有听到此言的妖神身体僵住，脸色涨红。


    “味道尚可。”


    “剩下的，孤也用不上。”


    “便赏给看门的守将吧。”


    话音刚落。


    那堆积的奇珍异宝、先天灵物，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从白泽等人面前送走。


    它们没有被送回，而是径直飞到了紫微神庭南天门外。


    然后，在白泽和无数暗中观望的大能呆滞的目光中。


    这些宝物被整整齐齐地分发给了那几位站在门口负责守卫的、修为不过太乙金仙境界的星神！


    “多谢大帝赏赐！”


    那几位守门星神满脸通红，对着紫微宫的方向连连叩拜。


    诛心！


    这是最直接的羞辱。


    收一件礼物是给面子。


    剩下的，看不上，赏给看门的下人。


    这比直接拒绝还要让人难堪。


    白泽的身体因为屈辱而微微颤抖。


    他几乎咬紧牙关，才强行压下上涌的气血，对着紫微宫的方向再次躬身行礼。


    “多谢……大帝……宽宏。”


    说完，他不敢停留，带着使团，狼狈地返回了妖族天庭。


    ……


    “噗——！”


    当白泽将紫微宫发生的一切告知帝俊之后。


    这位强忍许久的妖帝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逆血喷出，将面前的地面染成赤金。


    “好！好！好一个紫微大帝！”


    帝俊连说三个“好”字，他没有咆哮，只是发出低沉的笑声。


    对方这是在逼他。


    逼他做出最后的表态。


    “白泽。”帝俊擦去唇边的血迹，声音沙哑地说道。


    “臣在。”


    “传朕旨意。”


    帝俊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凌霄宝殿的废墟。


    他走到了三十三重天的最边缘，站在残破的南天门之下。


    无数目光正聚焦在他的身上。


    整个洪荒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那片星空，对着那颗高悬的紫微帝星，缓缓低下了他自诞生以来未曾向任何人低下过的头颅。


    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通过法力传遍整个洪荒世界。


    每一个字都异常沉重。


    “吾，妖帝帝俊，今在此，向紫微大帝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天河之战，乃我妖族天庭行事鲁莽，冒犯了星空神庭的威严，吾愿承担所有过错。”


    “自今日起，我妖族天庭承认‘天河为界’之铁律，并永不踏足星空半步，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扬万众瞩目的道歉，让整个洪荒世界都陷入了长久的失语。


    不可一世的妖帝，竟然真的亲口道歉了！


    这代表着，星辰神庭的威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在三十三重天的废墟之上，帝俊说完最后一句话，缓缓转身，走入了凌霄宝殿那深邃的阴影之中。


    他的背影，充满了萧瑟，与无尽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