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化作一道星光，径直穿过南天门外数万妖兵的阵列，消失在天际。


    她在南天门外，给整个妖族天庭留下了一道无法洗刷的耻辱。


    星光法则化成的锁链捆缚着一个身影，大头朝下高悬在“南天门”牌匾之下。


    那是妖师鲲鹏，那位在紫霄宫中亦有座位、被妖帝帝俊倚为臂助、执掌妖族文教大运的准圣善尸！


    南天门内外，所有妖神、妖将、天兵全部静立原地，注视着那道身影。那道身影在三十三重天特有的罡风中，轻轻摇摆。


    静止持续了三息。


    三息之后，骚动爆发。


    “那……那是……”


    一位镇守南天门的大罗金仙境妖神天将，盯着那具被挂起来的身影，嘴唇颤抖，声音干涩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妖……妖师大人？！”


    当他辨认出那张面孔时，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点燃了在扬妖兵的情绪。


    “保护妖师大人！”


    “快！将妖师大人的善尸救下来！”


    “放箭！不，不行！那个妖女说了，三日之内，谁敢动，谁死！”一个妖将吼道，他试图举起手中的弓，手臂却抬不起来。


    他们想冲上去，又不敢。


    南天门的景象，通过各种玄光水镜和神通法术，传遍了三十三重天的每一个角落，映入每一位妖神的眼中。


    在天河水军的操练大营中，数百万水妖精锐的操练声停止。他们围在一面玄光镜前，看着那屈辱的一幕，手中的兵器被捏得咯吱作响，妖气不受控制地冲天而起。


    在蟠桃园内，负责看守的土地山神身体战抖，而那些负责巡视的妖族仙官，则脸色铁青。


    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妖帅府邸之中。


    十大妖帅中的白泽，正在品着悟道仙茶。当他府邸中的玄光镜浮现出南天门的景象时。


    “啪！”


    一声轻响。


    白泽手中的暖玉茶杯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没有理会顺着指缝流下的茶水，只是盯着画面中那个被悬挂的身影。


    这是动摇妖族天庭的根基，是在摧毁妖族在洪荒众生心中的主宰形象。


    “紫……微……神……庭……”


    白泽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平静，让整座府邸的气温都下降了。


    同样的扬景，在三十三重天各处发生。


    一座座妖帅府邸的大门被推开。


    一位位闭关潜修的妖神被惊动出关。


    无数道带着怒火与妖气的流光，从三十三重天的四面八方冲起，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凌霄宝殿。


    ……


    与外界的喧嚣愤怒不同。


    此刻的凌霄宝殿之内，一片寂静。


    帝俊册封的、除了鲲鹏之外的所有妖帅，以及数百位在洪荒中拥有威名的妖族大能，尽数汇聚于此。


    他们一个个身披神甲，气息强大，分列在大殿两侧。


    所有人的目光，都穿过长长的距离，集中在最高处那尊由太阳神金铸就、燃烧着真火的帝座之上，集中在那个一言不发的身影。


    妖帝，帝俊！


    他身穿绣有金乌巡天图的黑帝袍，头戴平天冠，十二道冕旒垂下，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身上散发的帝王威压，却让整个凌霄宝殿的空间都变得黏稠。


    大殿两侧的擎天神柱上，那原本平稳燃烧的太阳真火，此刻正在跳动、扭曲、炸裂，发出“噼啪”的爆响。


    这寂静，被一声咆哮打破。


    性情刚烈的妖帅鬼车，第一个排众而出。


    他的面孔涨得通红，青筋暴起。


    鬼车“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天界神金铺就的地砖，被他跪出一片裂痕。


    他对着帝座上的帝俊，声如洪钟，字字泣血：


    “陛下！！”


    “臣，请战！！”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激起回响。


    “请陛下准许臣，率领本部妖兵，即刻出征！”


    鬼车抬起头，双目赤红。


    “臣要踏破天河边界，臣要杀上紫微神庭！！”


    “臣在此立誓，不将那帝女凌珑碎尸万段，神魂俱灭！”


    “不将那幕后黑手，所谓紫微星主凌尘的头颅，亲自摘下，悬于我南天门之上！”


    “臣，誓不回还！！”


    鬼车的请战之言，投入了早已装满火药的药桶之中。


    凌霄宝殿，被彻底点燃！


    “陛下！战吧！！”


    与鬼车同为十大妖帅的英招、计蒙、飞廉，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谋派，此刻都抛弃了所有分歧。


    他们一个个走上前来，与鬼车并肩，单膝跪地。


    “陛下！此辱不雪，我等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一位妖帅的声音沙哑。


    “我妖族，没有孬种！宁可站着死，战死在天河之畔，也绝不看着同袍被悬尸于门楣之上！！”


    “陛下！下令吧！”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怒吼声冲击着大殿的穹顶。


    然而。


    帝座之上的帝俊，依旧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看下方的众将。


    帝俊只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平举在眼前，审视着自己的掌纹。


    众将这才发现。


    帝俊那张由太古神金打造、刻满帝王符文的座椅扶手，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他用手，缓缓地捏成了齑粉！


    金色的粉末，正顺着他那因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颤抖的指缝间，簌簌滑落。


    在所有妖神的注视下。


    在“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的咆哮声中。


    帝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将所有妖神的请战声、怒吼声，将整个天庭的喧嚣，全部隔绝在外。


    整个凌霄宝殿，再次陷入宁静。


    所有妖神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目光，都盯着那道身影。


    他们知道，他们的帝王，正在进行最后的决断。


    而这个决断，将决定整个妖族天庭的命运。


    也将决定，是战是和，是生是死。


    更将决定，整个洪荒世界，未来的走向。


    凌霄宝殿内，金色的齑粉从帝俊的指缝间不断滑落，飘散在冰冷的地砖之上。


    他紧闭的双眼之下，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整个妖族天庭，都在等待着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