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的风波已经结束，其带来的影响才开始显现。


    回到大殿，帝俊身穿的帝袍显得刺眼。


    “啊——！”


    帝俊发出一声咆哮，声音让整座凌霄宝殿颤抖。


    他抬手一掌拍向身旁的帝座。


    “轰！”


    一声巨响，由太阳神金打造的扶手被太阳真火拍成齑粉。


    金色的粉末四散飞扬。


    “欺人太甚！”


    帝俊双目赤红，一步踏出，身影出现在大殿中央。


    他看着殿内的玉柱、铜炉、桌案。这些都是妖族天庭威严的象征。现在，这些象征都在嘲笑着他的失败。


    “都给朕……毁了！”


    他体内的太阳真火爆发，金色的火焰席卷整座大殿。


    玉柱在火焰中熔化。


    香炉在高温下扭曲。


    桌案连同上面的仙果佳肴一起化为灰烬。


    整个凌霄宝殿，在数息之间，变得一片狼藉。


    下方，东皇太一、妖师鲲鹏、白泽、英招等妖帅全都低头，不敢发出声音。


    他们能感受到，他们的妖帝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


    帝俊破坏大殿后停下，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帝俊赤红的双眼扫过下方的众妖帅，用嘶哑的声音下达命令。


    “传朕旨意！”


    “传朕……旨意！”


    “妖师鲲鹏！”


    被点到名字的鲲鹏身体一僵，出列。


    “臣在。”


    “白泽！英招！计蒙！所有妖帅！”


    “臣在！”


    十大妖帅齐齐出列，躬身听令。


    帝俊指着殿外，指着那片星空，用尽全身力气咆哮道。


    “集结！立刻集结妖族所有能战之兵！所有大罗金仙境的妖王一个不留，全部征召！点齐一亿妖兵！备好所有战船！朕要亲征紫微星，用凌尘的血和他神庭所有星神的元神洗刷今日之辱，将星辰神庭从洪荒世界抹去！”


    这道命令，回荡在残破的大殿之中。


    计蒙、飞廉等主战派妖帅闻言，目露战意。


    白泽、伏羲等人则显出忧虑。


    整个大殿，被一股战争氛围笼罩。


    就在计蒙等人将要领命之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可！”


    声音不大，却将殿内的气氛冷却下来。


    东皇太一。


    在扬之中，只有他敢于在此刻违逆帝俊。


    太一步上前，挡在所有妖帅的前面，也挡在帝俊的面前。


    帝俊转头，注视着自己的亲弟弟。


    “太一！”


    “连你也要违抗朕的旨意吗？！”


    面对帝俊，太一没有退缩。太一直视帝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兄长，我不是在违抗你的旨意。”


    “我是在救你。”


    “也是在救我们整个妖族！”


    “放肆！”帝俊反笑，“朕富有四海，统御万妖，手握天道大义，何须你来救？！”


    太一没有与他争辩，只是用更加残酷的语气陈述事实。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们论个人实力。”


    “兄长，你我心里都清楚，那凌尘是何等人物。”


    “紫霄宫中，道祖鸿钧为凌尘设下第七个蒲团，承认他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太一顿了顿，声音压低。


    “就在不久前，混沌之中，我手持先天至宝混沌钟全力一击，却连凌尘伸出的一根手指都挡不住。”


    “兄长，你我二人联手，有几成胜算？”


    帝俊的呼吸一滞。


    太一的话，戳中了他最不愿承认的一点。


    太一没有停，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们论麾下实力。”


    “兄长，你看到了。凌尘一声令下，整个洪荒星空，上千名修成大罗金仙道果的星辰之主，无一缺席，尽数来朝。”


    “而我们呢？”


    太一环视下方的大殿。


    “算上鲲鹏道友，算上伏羲道友，算上我等兄弟，再加上十大妖帅，我们麾下所有的大罗金仙，满打满算，有多少？”


    “一百？还是两百？”


    “我们拿什么去和人家上千名大罗金仙打？”


    “用我们麾下妖兵的命去填吗？”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


    所有妖帅都低下了头。


    这是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现实。


    帝俊的脸色，由赤红转为苍白。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一看着帝俊的模样，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这一点，最致命。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们论根本大法。”


    “兄长，你我皆是太阳星化形，本质也属星神一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那凌尘，他掌握的是整个星辰大道的本源！”


    “任何星神，任何与星辰之力有关的生灵，在他面前，一身的实力天然就要被压制三成！”


    “他就是所有星神的‘克星’！”


    “我们去征讨他，大军还未开拔，就已经输了一半！”


    “兄长，你告诉我，这样的仗要怎么打？！”


    太一连问三句。


    每一句，都砸在帝俊的心头，将他燃起的怒火彻底砸碎，只剩灰烬。


    “难道……”


    帝俊的声音干涩。


    “难道……就这么算了？”


    “就任由他如此羞辱我等？任由他将我妖族天庭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的声音中，充满不甘。


    “若真是如此，那我这个妖帝，还有何面目统御万妖？！”


    “我妖族天庭，岂不真的成了整个洪荒的笑柄？！”


    “面子是小，存亡是大！兄长！”


    太一提高了音量。


    “一时的屈辱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妖族还在，只要我们兄弟二人还在，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有百倍奉还之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难道兄长不懂吗？”


    他走到帝俊面前，直视帝俊的眼睛，说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冲动，而是忍。”


    “是发展。”


    “是立刻整合我们现有的所有力量，先将盘踞在大地之上的巫族压制下去！将我妖族的气运推升到顶点！”


    “等到我们的实力，强大到足以抗衡一切，能够影响天道运转之时！”


    “到那时，我们再去计较今日之辱，才是十拿九稳，才是雷霆一击！”


    太一的话，将帝俊浇醒了。


    帝俊心中有万般不甘，有千般屈辱。


    但自己的弟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都是他无法反驳的事实。


    实力不如人，势力不如人，连大道法则都被对方克制。


    现在去找凌尘报仇，与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他沉默了。


    良久。


    帝俊一拳砸在身旁完好的盘龙石柱之上。


    “咔嚓——！”


    石柱布满裂纹。


    “啊——！！！”


    帝俊仰头，对着残破的殿顶，发出了一声长啸。


    那啸声中，充满屈辱、不甘与无奈。


    啸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传遍了整个妖族天庭。


    最终，啸声停止。


    帝俊坐回那张被他拍碎的帝座之上。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都退下吧。”


    “出兵之事……”


    “暂且……作罢。”


    众妖帅如蒙大赦，不敢多言，齐齐躬身行礼。


    “我等……遵旨。”


    说完，他们便迅速退出了这座凌霄宝殿。


    很快，大殿之内，便只剩下了帝俊和太一兄弟二人。


    帝俊低着头，整个人都笼罩在从殿顶破洞中投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只有那被太阳真火烧熔的玉石，还在发出“滋滋”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