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里，巨大的全息屏幕被分成了上百个小格，实时显示着框架上数万个传感器传回的数据。


    李光耀和首羊站在屏幕前，神情凝重。


    屏幕上，数万个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所有的数值，都在绿色的安全区间内平稳地波动着。


    “结构稳定，一切正常。”


    “引力波发生器启动，功率百分之十。”


    一名研究员报告。


    李光耀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五十。”


    引力波的强度陡然增加。


    数据曲线的波动开始加剧，但依旧没有超出安全阈值。


    “结构轻微形变，但在材料的弹性范围内，所有参数正常。”


    李光耀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一连串的报告，让主控室里压抑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李光耀的脸色也好看了一点，他甚至觉得，或许程朗只是想通过这次测试来立威，并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


    “第二阶段，频率共振测试开始。”


    程朗没有理会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继续下达指令。


    “功率百分之百，维持稳定输出。”


    “所有单位注意，准备进行第二阶段测试，频率共振。”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计时器，然后对着通讯器说道：“开始注入共振频率，从1皮赫兹开始，每三秒提升1皮赫兹。”


    程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频率注入开始1皮赫兹，结构稳定。”


    “2皮赫兹，结构稳定。”


    ……


    “7皮赫兹，结构稳定……”


    当频率提升到7皮赫兹的时候，所有的参数依旧完美。


    李光耀几乎已经要断定，程朗的猜测是错误的。


    然而，就在频率达到7.32皮赫兹的那一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阵低沉到令人心慌的嗡鸣声，突然从那个巨大的金属框架内部传出。


    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主控室！


    “警报！警报！出现超范围应力共振！”


    “数值正在突破临界点！”


    屏幕上，代表着结构稳定的上百条绿色曲线，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李光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


    他瞳孔放大，失声吼道：“快停下！立刻停止……”


    他的话还没喊完。


    “咔嚓！”


    一声清脆的，让所有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通过拾音器传了过来！


    在全息投影上，那艘银白色的框架最核心的一根主承力拱梁上，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裂纹凭空出现！


    紧接着，这道裂纹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着整个框架蔓延开去！


    “快停下！立刻停止测试！”


    李光耀几乎是扑到了控制台上，用尽全身力气拍下了那个红色的紧急制动按钮！


    操作员也手忙脚乱地跟着拍其他的制动按钮。


    所有的引力波发生器瞬间关闭。


    建造港内，那恐怖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但是，那一道道如同蜘蛛网般蔓延开来的黑色裂纹，却永远地留在了那艘银白色的框架之上。


    整个主控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痕，大脑一片空白。


    李光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控制台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他的脸上，写满了失魂落魄。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五十年。


    三代人的心血。


    在这一刻，被证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的错误。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无比苦涩。


    “我不知道。”


    程朗平静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我只是假设，它一定会发生。”


    他指着屏幕上那条在最后几秒钟，陡然攀升至峰值的共振曲线。


    “在关乎文明存亡的战斗里，没有万一，只有一万。”


    “您输的不是技术，只是输给了……对敌人残忍程度的想象力。”


    这句话，成了压垮李光耀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时，眼神里所有的骄傲和质疑都化为了灰烬。


    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你说得对，我们输了！”


    ......


    “框架的结构性损伤是不可逆的。”


    “想要修复，就必须将所有的主承力结构全部更换。”


    “工程量，等同于从头再造一个。”


    “我们……没有时间了。”


    方舟基地的最高级别紧急会议上，李光耀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那道裂纹，不仅出现在了水滴框架上，也出现在了所有牧羊人组织成员的心里。


    奋斗了五十年的目标，在即将触及的瞬间轰然倒塌。


    这种打击，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首羊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疲态。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整个会议室，一片死寂。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沉默时，程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瞬间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谁说我们要从头再造了？”


    程朗站起身，走到了会议室中央的全息设计台前。


    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挥。


    那个布满了裂纹的水滴框架三维模型，出现在众人眼前。


    “首长，李部长，各位。”


    程朗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的方向没有错，我们的整体设计，也是正确的。”


    “我们犯的错误，仅仅是在材料的配比，和几个关键节点的结构设计上，缺少了一些关键的参数。”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那个三维模型上飞快地点画起来。


    他的动作，自信而又精准，仿佛一切早已了然于胸。


    “这里，主龙骨的合金配方里，缺少了一种可以吸收高频振动的稀有金属。”


    “这里，能量管线的走向，没有考虑到引力波干扰，需要重新布局。”


    “还有这里，外层装甲应该是蜂巢式，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将冲击力分散。”


    他一边指出问题，一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没有直接拿出来自系统的完整蓝图。


    而是在他们原有设计的基础上，进行着一场堪称神迹的现场修改。


    李光耀快步走到设计台前，他看着程朗添加进去的那些全新的公式和结构模型，眼神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发现，程朗的每一个修改，都精准地打在了他们之前所有研究的痛点和盲区上。


    那些困扰了他们数十年的技术瓶颈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中，如同窗户纸一般，被轻而易举地一捅就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程朗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不是在表演，而是在进行着一场高强度的知识转化。


    他要将系统里那些超越时代的科技，用一种在场所有人都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重新推导出来。


    这对他大脑的消耗，是极其巨大的。


    终于，在连续工作了三个小时后，程朗画下了最后一笔。


    全息设计台上，那个原本布满裂纹的框架模型，已经变成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形态。


    “完成了。”


    程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按照这份新的设计图，我们可以利用现有框架百分之八十的零件，只需要对核心结构进行更换和强化。”


    他抬起头，看着同样一脸震撼的首羊和李光耀，一字一句地说道。


    “建造时间，可以缩短到一百五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