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听完，猛地抬起头，牛眼瞪得滚圆：


    “你疯了？王母上次没下死手，是看在织女的面子，这次你再闯，怕是连天帝都要惊动。”


    “我知道。”


    牛郎弯腰，拾起一片沾着晨露的银杏叶，叶尖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化作一柄薄如蝉翼的剑，“但是我不得不上天。”


    他指尖轻弹，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叶脉纹路，“我娘子正在受苦。”


    黑牛甩了甩尾巴，许久没有回答：


    “这一次应该九死一生。”


    “我知道。”牛郎叹了一口气，“我打算上天，直接前往天涯海角，将我娘子救出来，要是能无声无息将她救出来，又不用惊动王母就好了。”


    “哞！”黑牛用牛角轻轻蹭了蹭牛郎的胳膊，“这样的话，我倒是认路，我知道捷径。”


    “好。”


    牛郎将孩子安排好，反正孩子现在也大了。


    倒是不用照顾。


    就算自己一去不返，他们也能照顾好。


    女儿和儿子异口同声道：“爹，我也要去救娘亲。”


    牛郎拒绝：“你们实力太弱，上天只会拖我后腿，不如在凡间等我回来，我和老牛很快就能带你们娘亲回来跟你团聚。”


    无奈，孩子只好听话。


    “我不知道归期，我不在期间，你们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松懈了武学。”


    “好的，爹爹。”


    ……


    黑牛四蹄踏在云絮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它的牛毛泛着淡淡的灰光。


    那是用迷雾林的隐云草汁浸过的，能吸收周遭的灵气波动，连南天门的望气镜都照不出异样。


    不过。


    前往天涯海角不需要经过南天门。


    “抓稳了。”


    黑牛低哞一声，猛地钻进一片翻滚的暗云。


    牛郎伏在黑牛背上，指尖的银杏叶剑轻轻颤动。


    剑身上的叶脉纹路亮起，与暗云里的水汽相融，化作一层薄薄的雾霭，将两人的气息裹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


    “前面是碎星崖，守着的是夜游神，那老东西眼睛毒得很。”


    黑牛压低声音，牛角在岩壁上轻轻一磕，一块不起眼的云石突然滑开，“从这儿穿过去，能绕到他背后的盲区。”


    牛郎点头，指尖弹出三粒草籽。


    草籽落在洞外的石缝里，瞬间长出三片巴掌大的叶子，叶片朝着夜游神的方向展开，竟将两人的影子、气息全隐匿。


    夜游神提着灯笼在崖边踱步。


    灯笼的光扫过石缝，却只照见几片随风摇晃的草叶。


    浑然没察觉身后的阴影里一人一牛已悄然穿过。


    “过了碎星崖，再穿三千里流萤云，就到天涯海角的结界外了。”


    黑牛喘了口气，牛眼望向远处那片泛着幽蓝寒光的区域。


    那里的云都是冰做的，风一吹就化作带刃的冰屑，寻常仙神都不敢靠近。


    牛郎的心猛地收紧。


    黑牛加快了速度，四蹄踏过流萤云时，云絮上竟开出一串小小的蓝花，那是牛郎用灵气催发的伴云花，花瓣能吸附冰屑，替他们挡开了刺骨的寒风。


    越靠近天涯海角，寒气越重。


    玄冰砌成的结界泛着冷光，上面刻满了王母的禁制符文，符文流转间，连空气都冻得发脆。


    “真的勇啊。”陆舟身临其境观望着，觉得牛郎的胆子着实是大。


    要是触发禁制，怕是会当场殒命。


    “真不怕死。”


    黑狗和三眼狸花猫拍手称好。


    ……


    “禁制太强了如何是好？”


    牛郎问。


    “硬闯肯定不行。”


    黑牛用牛角顶了顶结界，冰层上只留下个浅浅的白印，“但我记得，每年七月十二，结界会因为天河的潮汐松动一瞬……明天正好是，我们等一等，很快就明日了。”


    牛郎点点头。


    几个时辰后。


    “就是现在！”


    黑牛低喝一声，猛地用牛角撞向结界上最薄弱的一点。


    “咔嚓！”


    一声轻响，结界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总算是进入海角天涯。


    刚踏入海角天涯，一股刺骨的寒气便顺着靴底往上钻，比流萤云的冰屑冷十倍。


    玄冰笼子像墓碑似的立满了旷野，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形态各异的大妖。


    有被锁链钉在冰壁上的黑熊精，獠牙上还挂着冰碴；有蜷缩在角落的蛇姬，鳞片冻得发灰，却仍用毒信子警惕地扫向他。


    见有人闯入，突然发出震耳的咆哮，笼子上的冰纹竟跟着震颤起来。


    “噤声！”


    黑牛低哞一声，牛蹄子在冰地上重重一踏，一股土黄色的灵气扩散开来。


    “邪神，你怎么回来了？”突然有一只妖怪望着黑牛开口。


    牛郎望着黑牛：“邪神？”


    “都过去了，别提。”


    黑牛不想多说，从这里逃出去，他可是脱了一层皮，不然，他都能跟王母打一打。


    牛郎不再多问，指尖的银杏叶剑正微微发烫，剑身上的银丝比刚才更亮了。


    他闭上眼，草字剑诀的灵气顺着冰面蔓延，像无数根细韧的草芽，在冻土下穿梭，终于在百丈外的一个玄冰笼前停下。


    那笼子比别的都小，笼壁上结着厚厚的冰，却隐约能看到里面坐着个纤细的身影。


    “找到了。”


    牛郎的声音发颤，快步冲了过去：“娘子……”


    笼子里的身影猛地抬头，正是织女。


    她比记忆中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得像玄冰，鬓角的银丝沾着冰粒。


    可那双眼睛在看到牛郎的瞬间，突然亮起了光，像暗夜里被草叶擦亮的星。


    织女震惊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冰碴磨过，却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伸手想触碰笼壁，指尖刚碰到冰面，就被冻得缩回手。


    “我来接你了。”


    牛郎扑到笼前，掌心按在玄冰上，银杏叶剑突然化作万千草丝，顺着冰纹的缝隙钻进去。


    草丝泛着温润的绿光，竟在冰壁上钻出细密的小孔，他正在用草字剑诀瓦解笼子的禁制，然而除了能钻出小孔，无法破坏，反而弄得一手的血。


    “别费力气了……”织女望着他手背上渗出的血珠，眼圈红了，“这笼子是王母用玄冰铁铸，掺了星砂，还有禁制，根本不可能……”


    “我来。”


    黑牛道。


    他有经验。


    牛角一划，像是流光划过星海，笼子瞬间破开了一道口子。


    牛郎伸手一拖，将娘子拖出来，笼子上的禁制随即恢复，但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我们走。”


    牛郎觉得黑牛非常靠谱。


    没想到这么顺利。


    他们离开了天涯海角，降临人间。


    “娘亲！”女儿和儿子冲上来，将织女抱住。


    织女泪水模糊，哭了。


    高兴得哭了。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陆舟觉得奇怪，这也太顺利了吧。


    也太简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