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所赠的梧桐别院。


    一个谋士苦口婆心劝说了一个时辰。


    “西施姑娘，范先生也是没有办法，先有国才有家。”


    “没有国，就没有家。”


    “你是越国最美丽的女子，吴王看中你了。”


    “先委屈你待在吴国，三年后，越国成长起来定然灭吴……”


    西施不说话，目光含着泪，问道：“范先生呢。”


    谋士道：“他有事，正在忙。”


    其实是谋士吩咐他前来说服西施，让西施心里好受点。


    就算说不服，西施也得去吴国，但说不服范蠡良心会痛。


    “好，我去。”


    西施含着泪。


    乱世中没有办法，只能认命。


    ……


    阿青策马，来到西施居住的别院。


    推开虚掩的木门时，正见西施坐在窗前，对着铜镜描眉。


    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指尖的螺子黛悬在半空，久久未落。


    这是越国最美的女子。


    没有之一。


    “西施姑娘。”


    阿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西施肩头微颤，缓缓转过身。


    她身上已换上了别致的锦裙，水绿色的料子衬得肌肤胜雪，只是眼底蒙着一层薄雾，像沾了晨露的花，美得易碎。


    “阿青将军。”


    她起身时，裙摆扫过案几，上面放着半盏冷茶，茶渍在素白的瓷碗底洇出浅痕。


    阿青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未描完的眉上：“他们说，要送你去吴国。”


    西施的指尖蜷缩了一下，螺子黛“当啷”落在镜台，墨色在镜面晕开一小团。


    她没直接回答，反而望向窗外：


    “阿青将军见过越水北岸的麦田吗？去年旱季，我随阿爹去看过，裂开的田埂能塞进拳头，麦穗干得像枯草。”


    阿青皱眉：“这与你去不去吴国有何关系？”


    “吴国若再打过来，今年的麦田就要变成坟茔了。”


    西施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阿爹是农夫，他说过，苗枯了能再种，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阿青沉默。


    她见过战场上的尸山，也见过流民啃食树皮的模样。


    可她总觉得，用一个女子的一生去换暂时的安宁，像用珍珠填沟壑，太亏了。


    “你愿意吗？”


    阿青追问，指尖不自觉扣紧了剑柄，鞘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西施一直不抬头，眼底的薄雾散了些，竟浮出一丝清亮：


    “我阿姐十年前嫁去邻村，那年闹蝗灾，是姐夫家分了我们半袋粟米，才没饿死。她说，日子苦的时候，总得有人搭把手。”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怨怼，倒有几分阿青看不懂的坚定，“我去吴国，不是被送去的，是自己要去的。”


    “可……”


    阿青想说宫廷是牢笼，可话到嘴边，却被西施眼里的泪光堵了回去。


    那光不像她剑上的锋芒，倒像冬夜里埋在雪下的火种，看着微弱，却藏着不肯灭的暖意。


    “如果你不愿，我带你走。”


    “？？？”


    西施这才抬起饱含泪水的眸子，望向阿青，惊讶发现，阿青将军不一样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还是阿青将军吗？你好漂亮啊。”


    她伸手捏了捏阿青的脸蛋，好软好滑，她是第一美女，那阿青呢，怎么感觉阿青比她还要好看。


    阿青道：“得了些机缘，就这样了。”


    “乱世中太好看可不是好事，我就是例子。”


    “别扯那些，你想去吴国吗？”


    “……”


    西施弯腰拾起螺子黛，重新对着铜镜，“先有国才有家，去。”


    镜中的眉峰渐渐成型，比刚才更挺了些，添了几分说不清的锐气。


    阿青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喉间发紧。


    她想起自己在敌军大寨里挥剑时，那些化作草芽的火焰，原来这世间的力量，从不止一种。


    “我亲自送你到吴国。”


    阿青本想说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杀遍天下，可是千言万语到嘴边，就变成这一句话。


    西施握着螺子黛的手顿了顿。


    “好啊，谢谢阿青将军。”


    镜中的倒影里。


    她轻轻点头，鬓边的银钗晃了晃，坠着的小珠串叮咚作响，像一滴雨落在青石板上。


    阿青心中五味杂陈离开，午后的阳光正好。


    风卷着柳絮掠过她的剑鞘，鞘上的青痕仿佛活了过来，漫出细碎的绿意。


    她抬头望向吴地的方向，丹田内的灵力突然轻快地流转起来，像在应和一个约定。


    有些路，总得有人走。


    ……


    三日后。


    越国使团出发。


    带路的正是范蠡，他始终不敢看西施一眼。


    他不敢看。


    怕西施责怪。


    怕西施说他抛弃她。


    阿青扮做了西施的丫鬟，换了身灰布丫鬟装，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气质像是官家小姐。


    使团一路前行，但不知道为何，腰间的长剑老是轻轻嗡鸣，好像是要出鞘似的。


    阿青将剑按住，掀开车帘，望向远处，道：


    “西施姑娘，起风了。”


    “嗯嗯。”


    西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此次前去，前路渺茫，想要回来不知道何时，或许死在吴国也不一定。


    既然做好决定，那就以必定的信心。


    好几日，他还在做思想准备，只是又一次被打断，“阿青姑娘，你的剑怎么还会动？”


    “正常的，因为我有所感悟了。”阿青道。


    “你剑道很厉害吗？”


    “虽然做不到一根草斩尽日月星辰，但是我觉得灭杀一国是没有问题的。”


    “阿青姐姐，你又在吹牛。”


    西施笑了。


    她这几日和阿青混得很熟，阿青比她大几个月，但是心性很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姐姐，所以便称呼她一声阿青姐姐。


    “真不是吹牛，我很厉害。”


    “好了，信你。”西施捂嘴笑了。


    显然，不信。


    马车前行，渐渐的进入了吴国的边界。


    西施紧张起来，紧紧握住阿青的手，道：


    “阿青姐姐，千里送君终有一别，到这就好了，你回去吧，我随使团们面见吴王就好。”


    “没事，我送你到皇宫。”


    “我怕你……”


    西施觉得阿青的容貌很好看，比自己还要漂亮，要是一起面见皇帝，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一个人就好了。


    没有必要拉上阿青。


    “没事的，我很强。”


    “别倔了，走吧。”


    西施再三将她推下马车，没有办法，阿青只好下马车，但是她换了一套衣裙，悄悄跟着。


    又几日。


    众人来到了吴国皇宫，看到了吴王。


    第一句话就是：


    “好漂亮的小美人，快到朕腿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