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皮脸涂抹风子的右臂：“短时间这么多伤口吗？”


    灰棕色的膏药，润滑的触感，有点像烫伤膏的感觉，但清清凉凉的，肉眼可见伤口在愈合。


    它拆开风子左臂的绷带，无皮的脸上仿佛一丝的凝重：“这蛇，邪性得狠。”


    风子盯蛇七寸，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会是佛性呢。”


    无皮脸置若罔闻，它把风子的左臂重新包扎好，深呼吸，微微叹气：“看在香囊的份上。”


    它从大褂里摸出个半个巴掌大的平安符，放在风子的手心：“再去，可保平安。”


    风子：“就一个吗？”


    无皮脸：“做人不能太贪心。”


    风子：“我可以自己处置这个吗？”


    无皮脸：“可以。”


    风子：“谢谢。”


    轮到明星，她倒是先发制人。


    “看在香囊的份上？我可以问些问题吗？”明星把香囊放在医案上。


    无皮脸收下香囊：“你问。”


    明星：“你的腿？”


    无皮脸弯腰把右腿裤子推到了最上方，里面有层黑色的秋裤。它把秋裤往上卷，脚踝处露出棕褐色，卷到膝盖处，小腿裸露无遗。


    假肢！是木制。


    棕褐色的木头假肢几处略有焦黑，干净整洁，被打磨得漂亮。


    无皮脸很自然般：“我失去了一只小腿。”


    明星的猜测是一只腿部受过重伤，所以两只腿看起来不一样，行动上也略微有点僵，并没有想到整个小腿是失去的。既然都是被伤了腿，那—


    “那个被美娇娘砍了大腿的男人……”


    无皮脸的眼珠弹到另一边：“他砍了我的腿。”


    “因为我放跑了他的妻子。”


    其实也不能够算放跑，因为它只是帮了一点忙。


    *


    仇发和秋丽是医馆的常客。


    医馆的大夫是一对老夫妻，并不待见仇发。还有两位的外孙女，桃西，只是求个学，回来收到了婚礼请柬。


    男朋友的婚礼，新娘不是她。


    贱男，她怎么可能会去！


    ……


    桃西去了，她要闹事！


    ……


    桃西没闹。


    当她听见隔壁议论那个新娘是孤儿时，尬尴地收回要掀桌的手。


    幸好没人发现。


    桃西用力嚼着卤味，像是把气撒在食物上。


    这贱男有没有把自己有对象的事告诉女方？地下恋情要是不算恋情，谈一辈子，初恋都还在！


    这卤味好难吃。


    桃西咽了下去。


    她最讨厌吃卤味了！


    这婚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特别的是这女方，特别漂亮。虽然贱男长得不错，妆造更添帅气，但站在女方旁边，黯然失色。


    她还听外婆说。


    女方叫秋丽，是上半年来服务中心的新人，桃西刚好暑期实践没回来，所以她不知道。


    这，贱男配不上吧？


    桃西安静地吃完这场酒席，没有闹，悄然离去，这还不如她的毕业论文重要，就是悔了交份子钱。


    异地感情不好维持，不咸不淡。她很忙，巨忙，中医专业满课，她还要各种考证，她还要玩，一切都要趁着她回到桃花渡村之前。


    一.仇氏不得离开桃花渡村。


    二.普通村民23岁后，必须长时间待在桃花渡村。


    忙起来的时候，一天可能就回两三条消息，时不时就很忙。因此，桃西有想过感情会结束，只是没想过这样结尾。


    恶心的贱男！先分手，再追求，是多简单的事。


    她真没想过从小玩到大的仇发，这么贱！


    ……


    桃西再次见到仇发和秋丽，是在一年后，彼时的她已经拿到毕业证书，回到桃花渡村，和外公外婆一起经营着医馆。


    大概的过程是，秋丽外出，仇发出轨，抓奸在床，被砍大腿。病床旁的秋丽哭得梨花带雨，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被打的那一个。


    虽然心底还是有点小疙瘩，但桃西不得不感慨一句，妹子真猛。


    这是第一次。


    下个月，秋丽戴着口罩来了医馆，紫红青肿。


    下下个月，仇发盖着帽子来了医馆，头破血流。


    下下下个月，秋丽手骨折了。


    下下下下个月，仇发腿骨折了。


    ……


    当第n次处理两人伤口的时候，桃西已经麻木了。


    感觉这不是感情纠纷了，而是纯粹的热爱战斗。


    直到某一天，秋丽说，她要离开这儿。


    桃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秋丽要把这事跟她说，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听。


    直到最后一句。


    “我可能怀孕了。”


    桃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我两个月没来月经，这两天偶尔会有轻微的呕吐感。”


    “但你们每个月都来医馆。”


    “不影响。”


    互殴，但不影响□□。


    有点超前了。


    桃西把上秋丽的脉搏。


    她的神情变得严肃。


    桃西起身，拉开帘子，到门口，确认无人会进来后，挂了个“暂时无人”的牌子，再把医馆的门关上，锁上。


    秋丽看着桃西莫名其妙的行为，紧张，心跳动得厉害。


    医馆现在，只有她和秋丽。


    桃西凑近，压低声音：“还有别人知道这事吗？”


    气氛渲染得古怪。


    她不像怀孕，像是犯罪。


    秋丽摇摇头，声音不自觉跟着放低：“没有，我还没决定好，所以没有跟别人提过。”


    “离开的决定，还是孩子的决定。”桃西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帘子上，或者说是，门外。


    “孩子。”秋丽毫不犹豫地回答。


    顿了顿，有点害怕让人觉得自己冷血，接着语速超快道，“孩子……我还没想好，孩子应该有个完整的家，但我给不了。但我想我一个人应该也能带好，单亲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说完，她有点迷茫地抬头。


    “我不知道。”


    桃西面容凝重，她不太能理解秋丽的这个想法，因为选项不该是生还是不生，而是—


    “你该纠结的是，选择离开，还是孩子。这两个，在我们这里，在你身上，不能共存。”


    如果没有孩子，秋丽想离开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但有了孩子，情况就复杂了。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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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表示外来者也将成为是桃花渡村的一员。


    秋丽垂眸，而桃西等着她的决定。


    “我想离开。”秋丽深呼吸，眼里的迷雾逐渐散开，“虽然这里对我很好，但我想离开。”


    她不用做饭，不用打扫卫生。虾和螃蟹婆婆都先剥好再放到她碗里。她出去购物，公公大笔的金钱给她。


    这是秋丽梦想的家庭。


    在出事前，和睦友爱小康。在出事后，依旧是和睦友爱小康……除了自己和仇发。


    不一样了，虽然公婆还是以前那样对待她，但就是不一样了。


    在那时，秋丽忽地明白了，这一年来她的怪异感，她担心、她害怕，她以为是自己有了家怕失去的不安，是习惯性的不配得感作祟。


    但只是她的灵魂依旧埋着空虚？这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寻求的地方。


    桃西并不关心原因：“我会开煎好中药给你，明天来拿，每天喝两袋，按时跟我汇报情况。幸运的话，能够自然流程。中间如果任何意外情况，立马找我，不要被任何人知道或者发现，任何人，除了我。”


    没有人在意她的缺口。


    秋丽低下头，不安得绞着手指。


    桃西盯着她，似乎能够看穿。


    “我想我知道你来找我的原因。我和你同性同龄，比他们读过书多得多，还是个中医，可以帮助你。不止是这方面，你觉得你需要个人讲话，你觉得我是可以和你讲话的人。至少在这个村里。”


    秋丽沉默不语。


    “但是你不太敢，因为你心虚。你发现了我和那男的曾经的关系。在半年前？因为那是你第一次不敢看我，眼神飘忽，心虚。我们俩日常没什么接触，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想你是翻了那男的日记本？我记得他有日记的习惯。”


    秋丽头更低，深深呼吸。


    “这件事，是贱男的问题。我那时候没有说是因为……婚礼上，你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不。”


    秋丽终于出声。


    “……”


    “石头曾经告诉过我，但我没有相信。仇发告诉我，你们早就分手了。后面你来婚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便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我应该先向你求证。”


    “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不在乎这件事。”


    桃西很认真很认真，她盯着秋丽的眼睛，接下来的一字一句都包含力量。


    “你听好了，如果不想待，就离开。跟着自己的心，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离开这，去做自己想做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别让这儿禁锢你，也别让孩子禁锢你。”


    桃西起身，开始配药。


    秋丽跟在她的身后，走哪跟哪。


    秋丽：“我没说我要孩子。”


    桃西：“哦。”


    秋丽：“你是怎么……就是，你说的那些。”


    桃西：“望闻问切，多观察细节。”


    秋丽：“你为什么不离开这？”


    桃西叹气，转身：“我不喜欢跟人聊太深，你知道为什么吗？”


    秋丽摇摇头。


    桃西：“灵魂共振是难寻的，对我来说，我的事情，我还不如自己发呆解决。”


    “哦对了，药，明天十二点来拿，准时，别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