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杀生丸往枫婆婆家走时，夕阳正把天边染成蜜色，连带着屋角那圈草药圃都镀了层暖光。那屋子就蹲在村子最边上，周围摆着不少晒药草的竹匾，风一吹，带着点苦津津的清香。可这安稳劲儿，在枫婆婆推开木门的瞬间，“咔嗒”一声就碎了。


    老太太原本眯着的眼猛地睁开，那目光在触到杀生丸那头银晃晃的长发时，跟淬了冰似的陡然尖起来！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拽，把我拉到她身后，枯瘦的手“噌”地攥住门后那根磨得发亮的禅杖，指节都泛了白。满是皱纹的脸绷得像块老树皮，声音干得像被晒裂的土地：“杀生丸大人！您这等大妖怪，来我们这穷村子做啥？要找犬夜叉的话，他们早不在这儿了！”


    她那背微微弓着，却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连空气都跟着绷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响。


    杀生丸眼皮都没抬一下，金瞳淡淡扫过她，那眼神淡得像看块石头。对枫婆婆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他脸上连个褶子都没动，只从喉咙里滚出四个字，冷得像冰碴：“与你无关。”


    这近乎无视的态度，更把枫婆婆的火勾了起来。她攥着禅杖的手开始轻轻发抖，指关节“咯吱”响了一声。


    我赶紧从她胳膊底下钻出来，伸手去拉她那紧绷的袖子，急得声音都发飘：“枫婆婆！您别慌！没事的！杀生丸……杀生丸大人是来找我的！他是我……是我朋友！”说到“朋友”俩字，脸上“腾”地冒了热，跟被太阳晒烫了似的。


    “找你？”枫婆婆低头瞅我，眼里的戒备没松，倒多了层雾似的迷茫，还有化不开的愁，“未名，你这……”


    “真的！”我使劲点头，手还攥着她的袖子没放，“前阵子桔梗大人走的时候，不是说给我留了信儿吗？他就是顺着那信儿找来的！他不会伤村里人的，真的！”


    我这语无伦次的解释，总算让枫婆婆那绷紧的肩膀松了松，可眉头还拧成个疙瘩。她往门外瞥了一眼——


    杀生丸没进来，就站在院外那棵老槐树下，树影把他半个人罩着，银头发在阴影里泛着冷光，跟周围晒着的玉米棒子、挂着的红辣椒格格不入，偏又因为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奇异地融进了这黄昏里，像幅没干透的画。


    枫婆婆收回目光，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那气儿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股陈年老酒似的沧桑：“你们这些娃啊……妖怪有啥好的？一个两个的，咋都这么……”她摇了摇头，话没说完，可那没说出口的半截里，分明晃着五十年前的影子——她那惊才绝艳的姐姐，还有那个半妖犬夜叉，那段烂在时光里的遗憾。


    我懂她的愁，也懂她话里裹着的疼。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糙得像老树皮，却暖烘烘的。


    我仰着脸看她，声音轻了点，却带着股犟劲儿：“枫婆婆，我也说不清……感情这事儿，哪有道理可讲啊？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眼里心里，早就装得满满都是他了。”顿了顿，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管以后怎么样，我还能活多少日子……就现在，这一刻，我就想守着能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枫婆婆瞅着我眼里那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看了我半晌。最后，她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那手带着晒过太阳的温度，轻轻拂过我的发梢，嘴里喃喃着：“珍惜当下啊……是啊，或许……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的太阳好得晃眼，天蓝得像块刚洗过的蓝布。御神木的叶子绿得发亮，阳光从叶缝里筛下来，在地上洒了一地碎金，晃得人眼晕。杀生丸真的陪我来了这老树下。


    我靠着树干坐下，树皮糙得硌人，却暖烘烘的，一股温温的劲儿顺着后背往骨子里钻，把那飘乎乎的魂儿都稳住了些。我侧头看杀生丸——他就站在旁边，银头发被阳光照得透亮，像撒了把碎钻，金瞳垂着，睫毛在眼下投了片浅影，好像也在听这树叶子“沙沙”的絮语。


    “杀生丸，”我没忍住，小声开了口，把这宁静戳了个小窟窿，“铃最近咋样了？还好不？这次怎么没跟你来？”一想起那个总挂着笑、像颗小太阳的丫头，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


    杀生丸这才抬眼看我，金瞳被阳光晃得柔和了些，不像平时那么冷：“她没事。前阵子认识了个新玩伴，在附近耍呢。”


    “新玩伴？”我好奇地往前凑了凑，差点从树干上滑下去，“她不是一直跟邪见大人在一块儿吗？咋认识新朋友了？”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平得像摊水，“除妖师珊瑚的弟弟，叫琥珀。他身上带着块四魂之玉的碎片。”


    琥珀？那个被奈落攥在掌心里、命比纸薄的少年？他跟铃成了朋友？还有……四魂之玉碎片？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明白了，点头跟捣蒜似的：“所以……你让琥珀跟铃在一块儿，是想……把他当引子？你知道奈落肯定会来抢最后这块碎片，故意引他出来？”


    用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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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片的琥珀当饵，这法子够利落，可……这不像杀生丸的风格啊。他向来都是直接挥刀，哪用过这种绕弯子的计谋。


    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抬头瞅他，语气里带了点促狭：“杀生丸，你跟奈落耗久了，是不是也学‘坏’了？居然也会用这招了哦。”


    杀生丸没恼，反倒伸出手，指尖带着点凉丝丝的劲儿，在我头顶轻轻揉了揉，跟摸小猫似的。那动作自然得很，却让我心里“扑通”跳了一下。他金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快得像风吹过水面：“他太能躲了。”


    就五个字，却把那股子憋屈和厌烦全倒了出来。奈落就像阴沟里的蛇，从不正面露头，只会派些分身出来搅和，自己缩在暗处磨爪子，耗得人精疲力尽，再瞅准机会咬一口。对付这种货色，确实得用点不那么“体面”的法子。


    “可不是嘛。”我叹了口气，想起那些层出不穷的分身，还有奈落对自己人都下死手的狠劲，心里就发寒，“那家伙就喜欢躲在背后，让分身去挡刀子，自己缩在最安全的地方，阴沉沉的，滑得像条泥鳅！”


    阳光在叶缝里跳，风卷着叶子“沙沙”响，老神木的气息温温地裹着人，身边的他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却肯耐着性子听我唠叨，甚至会回应我的玩笑……这一刻，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安稳，像浸了蜜的阳光。那些关于魂儿要散的慌，关于以后的迷茫，好像都被这神木挡在了外头，暂时忘了。


    我知道，天迟早要变。奈落手里的四魂之玉快凑齐了，风暴就在头顶盘旋；桔梗一个人走着那条布满荆棘的路，瘴气正一点点啃噬她的命；我的魂儿还像片浮萍，说不定哪天就飘没了……


    可至少现在，在这棵老树下，我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气息，感觉到他那藏在冷硬底下的温柔——是刚才揉我头发的指尖，是站在阴影里等我的沉默，是这片刻的陪伴。


    这样，就够了。


    午后的风里混着草药香，我从怀里摸出块晒干的野果，递到杀生丸嘴边。他皱了皱眉，却没躲开，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小口，腮帮子动了动，金瞳里映着树影，好像柔和了。


    我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却别过脸，耳根悄悄泛了点红。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羽毛在阳光下划过道浅影。可我知道，这安稳就像老神木投下的影子，太阳一斜，就会被拉长，最后没入黑暗里。但至少此刻，我能这影子攥在手里，暖一暖这漂泊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