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仙姬那双金瞳跟杀生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比他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玩味。


    她扫我那两眼轻飘飘的，好奇和审视都摆在脸上，跟看件新鲜却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似的。


    接着视线落回杀生丸身上，红唇一勾，慵懒里带着点戏谑，声音像陈酒般醇厚，语气却漫不经心：“哎呀呀，稀客啊。我们家杀生丸怎么舍得回来？”


    说着又意有所指地瞥了瞥我和铃，“还带了俩小人类？路上捡的储备粮？瞧着倒挺鲜嫩。”


    杀生丸脸跟敷了层冰似的，直接无视他妈这明显逗人的话，金瞳锁着她直奔主题：“天生牙的事。父亲当年，应该跟你说过拓展冥道的方法。”


    凌月仙姬闻言稍微坐直了点，纤长手指轻点宝座扶手，拖长了调子，那股子猫捉老鼠的劲儿藏都藏不住：“嗯～这个嘛……母亲我啊，好像记不太清了呢～”


    见杀生丸脸色又冷了几分，她才跟刚想起似的，从宽袖里摸出块不起眼的黑石头，石头还泛着点微弱的幽光：“他也就把这‘冥道石’放我这儿保管罢了～”


    “冥道石。”杀生丸重复了一遍，眼神跟刀子似的剜向那石头。


    “是呢是呢～”凌月仙姬捏着冥道石转来转去，语气还是没个正形，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复杂，“他还说，等杀生丸你来找我，就能用它。哦对了对了～”


    她忽然歪着头，装出副天真模样，“他特意嘱咐，一旦用了这冥道石，你肯定要陷进危险里，还让我别害怕，也别……伤心哦～”


    听他们母子对话，尤其是“深陷危难”这四个字，我心一下子揪紧了。虽说知道杀生丸厉害得没边，但斗牙王留下的试炼，再加上我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剧情，让我没法不担心。我忍不住抬头，皱着眉瞅向他线条硬朗的侧脸。


    旁边铃和邪见正小声嘀咕。铃拉着邪见的袖子：“邪见爷爷，杀生丸大人和他妈妈长得好像呀，头发和眼睛颜色都一样！”


    邪见抱着人头杖，胸脯挺得老高，那叫一个与有荣焉：“那可不！凌月仙姬大人可是杀生丸大人的亲娘！咱们西国最尊贵、最美丽、最强大的存在……”后面的话跟开了闸似的，滔滔不绝全是赞美，我估摸着再让他说下去，八百字都打不住。


    凌月仙姬把我那点担忧瞧得明明白白，脸上的玩世不恭更浓了。她用手背挡着嘴，故意叹口气，装出忧愁的样子：“唉～这可怎么办？杀生丸，母亲我可是很担心你呢～”


    杀生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里满是看穿一切的淡漠：“哼，口是心非。”


    被儿子毫不留情戳穿，凌月仙姬也不生气，反倒笑出声来，银铃似的笑声里却掺了点冷意：“呵呵呵……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母亲就……好好乐一乐吧！”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冥道石“唰”地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那光跟活的似的，直冲着杀生丸飞过去！


    杀生丸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同时就抽出了天生牙。可金光没直接打他，反倒在他跟前不远的地方搅得空间都扭曲了，“咔啦”一声撕开道老大的裂缝！


    裂缝里传出低沉又嗜血的咆哮，紧接着，一头长得狰狞无比的妖怪扑了出来——它身体跟虚影似的，只有上半身是实的，看着像只巨大的黑野狗，没有下半身，拖着浓浓的冥界气息，红眼睛里全是暴虐和毁灭的眼神！


    “冥道残月破！”杀生丸半点不犹豫，挥起天生牙，熟悉的椭圆形冥道豁口立马出现，迎向那冥道妖犬！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傻了眼！那冥道妖犬面对能吞掉普通妖怪的冥道，居然不躲不闪，庞大的身子直接撞了上去！


    冥道跟它一碰，剧烈晃了晃，却根本吞不掉它，反倒像被它身上的冥界气息染了似的，只让它虚晃晃的下半身动了动，很快又恢复原样！


    “哎呀呀～”凌月仙姬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插嘴点评，“杀生丸，你的冥道离‘圆满’差远啦～这可是专门待在冥道深处的‘冥道妖犬’，靠冥界气息活的，你这半吊子冥道，杀不死它哦～”


    见连冥道残月破都治不了这怪物，我们几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冥道妖犬像是被攻击惹毛了，红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居然盯上了我们这几个看着最软的“柿子”！


    它吼了一声，化作道黑闪电就冲我们扑过来！


    “快跑！”我喊出声，一手拽着铃，另一手想去拉邪见，拼命往旁边躲。可妖犬速度太快了！眼看那满是獠牙的大嘴就要把我们吞进去，情急之下，我使劲把铃他们往更远的安全地方推开！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没法抗拒的力量涌过来，还带着让人想吐的腥臭味和冰冷的冥界气息，我整个人被一股吸力卷起来，眼前全黑了！余光里最后看见的，是杀生丸脸色骤变、飞快冲过来的身影，还有他眼里那抹从来没有过的、清清楚楚的担忧和怒火……


    再之后，就是彻底的黑暗，还有种又湿又冷、软乎乎的包裹感。四周滑溜溜的，空气又少又脏。


    （我这是……被妖犬吞进肚子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一阵反胃，心里直打鼓。我挣扎了几下，可周围的肉壁硬得很，还散发出一股让人昏昏沉沉的气息。没一会儿，我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意识跟陷进泥坑似的，慢慢模糊……最后彻底昏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就一瞬间，又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我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没在妖犬肚子里，而是待在一片空荡荡的黑暗里，还在飞快往下掉！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冷风“呼呼”刮过耳朵，失重感带来的恐惧一下子攥住了我的心！


    “杀生丸——！”我下意识地喊出声，声音在空落落的黑暗里打着转。


    几乎就在我喊出来的同时，下坠的势头突然停了！我掉进一个冰凉却特别熟悉的怀抱里。银色的头发蹭过我的脸，那股清清爽爽的气息一下子把周围的阴冷和恐怖都驱散了。


    我还没从惊吓里缓过神，抬头就对上了杀生丸的金瞳——就算在昏暗里，那双眼也亮得很。他稳稳地抱着我，悬浮在这片奇怪的黑暗空间里。


    “杀生丸！”我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声音还发着抖，“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冥道里。”杀生丸的声音跟平时一样平静，好像我们只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他话刚说完，周围的黑暗里就亮起了无数红点，还伴着让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一具具白花花的骨架——看着都是些大型妖怪的骨头，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涌出来，挥着骨爪子就往我们扑！


    “抱紧我。”杀生丸吩咐道，同时挥起了天生牙。这次他没用地狱残月破，而是用最纯粹的剑术和妖力，利落地朝着那些骸骨妖怪砍过去！刀光闪过，骨头碎了一地，被砍碎的妖怪残骸跟下雨似的掉进下面那条黑得像墨的河里，一下子就没影了。


    我赶紧照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可又忍不住好奇，悄悄探出头看。在这全是黑暗和恐怖的地方，被他护在怀里，我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了，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甚至……还觉得自己也参与进来了似的。


    “杀生丸！左边又来三个！”


    “小心后面那个大的！”


    我使劲帮他留意着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跟个小侦察兵似的。


    杀生丸的攻击又准又狠，每挥一次刀都带着能毁掉一切的力量，把靠近的骨妖全收拾了。我们沿着脚下这条在无尽黑暗里唯一能看见的路往前走——这条路好像是用微弱的荧光铺成的。


    看着这条好像没尽头的路，我忍不住问：“杀生丸，这条路的尽头……会有什么呀？”


    （心里偷偷想：按RPG游戏的套路，这种试炼路的尽头，不是藏着超级宝贝，就是守着最终BOSS吧！）


    杀生丸一边砍碎一只想偷袭的飞骨妖，一边简洁地回答：“强化冥道残月破的契机。”


    哦，原来是这样。这是专属于杀生丸的试炼啊。我一下子明白了，心里还替他有点期待。


    可走着走着，一股没法抗拒的疲惫感又涌上来了。明明精神还挺兴奋的，但身体像被抽走了力气，眼皮越来越重。我强撑着精神，跟杀生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杀生丸……你说……我们出去以后……会不会遇到……”


    “……”


    “铃和邪见……他们应该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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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妈妈……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未名？！”


    杀生丸的声音里好像带着点惊讶，而我的意识终于彻底被黑暗吞没，又一次昏了过去。


    ……


    【梦境-现代】


    这次的黑暗，跟冥道里的阴冷死寂不一样，好像是无边无际的虚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战国时代的山水草木，而是……熟悉的、车来车往的现代都市景象！


    我站在十字路口，周围全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高楼大厦一栋接着一栋，霓虹灯闪个不停。可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我低头看自己，发现身体是半透明的，脚下也没有影子。旁边的人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我回来了？还是……）


    一股强烈的不安推着我，我沿着记忆里的街道往前走。脚步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家熟悉的医院门口。不知道是什么牵引着我，我走了进去。


    刚进大厅，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就传进了耳朵——那声音……我太熟了！


    我顺着哭声飘过去，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两个我日思夜想的身影——爸爸和妈妈！


    他们互相扶着，妈妈哭得都快站不住了，爸爸紧紧抱着她，平时那么坚强的人，眼眶也红了，他别过头，肩膀微微抖着，偷偷抹眼泪。他们看起来老了好多，脸上全是说不尽的伤心和绝望。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旁边病房走出来，脸色沉重地对他们说：“两位，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进去跟她……告个别吧。”


    “不——！我的女儿啊——！”妈妈听到这话，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爸爸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告别……？跟谁告别？


    我浑身发颤，跟着他们飘进了那间病房。


    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个少女。脸色白得像纸，眼睛闭着，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连着维持生命的仪器，可心电图屏幕上，只有一条冰冷的直线。


    那张脸……分明就是我！


    是“前世”的我！


    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在那个世界，那场车祸把我的命彻底夺走了。之前穿越到战国时代，我一直不敢想这个事，总抱着点幻想，说不定只是灵魂穿过来了，身体还在现代躺着昏迷……可现在，真相就摆在眼前，血淋淋的，容不得我再逃避。


    看着爸爸妈妈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想冲过去抱住他们，想告诉他们我还在，我只是换了个地方活着……可我伸出手，却直接从他们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碰不到他们。


    他们也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说话。


    我现在……真的就只是个在人间飘着的、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了吗？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我“扑通”一声跪倒在病房冰冷的地上，虽然没感觉到地面的硬度，但心里的疼却真实得要命。


    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啊。


    我在原地跪了好久，眼泪一直流，怎么都止不住。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只有爸爸妈妈的哭声在耳边回响。我看着病床上那个“自己”，又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父母，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爸爸把妈妈安顿在旁边的椅子上，他慢慢走到病床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声音沙哑地说：“闺女，爸知道你舍不得……可你别担心，爸和妈会好好的……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他的话刚说完，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慌了，想喊他们，想再多看他们几眼，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爸爸妈妈的身影慢慢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


    “未名！未名！”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