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飘着甜腻又腐臭的毒气，闻着就让人头晕。幽蓝的炉火在石壁上晃来晃去，投下一堆歪歪扭扭的影子。我缩在岩壁的凹陷处，单薄的衣服根本挡不住寒气，冰冷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视线黏在不远处草席上的花野子阿姨身上——她断腿的包扎早被暗红浸透，脸白得像张纸，眼睛空落落的，魂儿好像跟着志武叔叔一起走了。


    那天满地是血的画面又冒出来，胃里一阵翻腾，我赶紧咬住嘴巴里面的肉，用疼逼着自己别吐出来。


    不能怕，也不能等着死。


    我看向洞穴中间那个弯腰驼背的身影，雾骨正埋在他的毒药堆里，哼着没调的怪歌，光溜溜的秃脑袋在炉火底下亮闪闪的。看着他那副走火入魔的样子，一个冒险的念头突然蹦出来。


    杀生丸的毒爪。


    以前想起来就发抖的东西，那位大妖的恐怖力量，现在居然成了我唯一能想到的、能勾住这个毒疯子的诱饵。


    心脏在胸口里砰砰狂跳，快要把肋骨撞碎。我吸了一口呛人的毒雾，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故意把声音拔高，装出小孩那种又傲又不屑的调调，朝着他的背影喊：“喂！那个秃顶坏蛋！你摆弄这些破瓶子烂罐子，炼的药真有那么厉害？”


    怪歌声突然停了。


    雾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过身。他那双陷在肿眼袋里的小眼睛，透过淡淡的毒气看过来，浑浊的瞳孔里全是不高兴：“嗯？不知死活的小鬼……”他声音像砂纸磨木头，“滚一边等着！再打扰我炼宝贝，等会儿就让你先尝‘极乐仙境’，保准让你舒服得叫出来！嘿嘿……”


    他发出恶心的笑，挥了挥手里冒着粉紫色烟雾的骨勺，那烟味甜得发晕。


    我强忍着头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保持清醒，脸上挤出怀疑又挑衅的表情，学着那些高傲妖怪的样子，微微抬了下巴：“哼！吹牛！听着厉害，其实也就那样吧！你这毒药再强，也不是天下第一毒！”


    “天下第一毒？”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中了雾骨最敏感的神经。


    他捣药的手停了，猛地转过身，小眼睛一下子睁大，里面全是好奇、贪念，还有点被质疑的火气：“哦豁？小丫头口气不小！现在谁敢称第一毒？你说说，那‘第一毒’是啥？在哪儿？”


    他放下骨勺，朝我走了两步，汗臭、药渣味儿混着腐臭味儿扑面而来，更浓了。


    心脏快跳到嗓子眼，我压下想吐的感觉，装出见过大世面的小大人模样，尽量让声音稳一点，还故意带点不耐烦和炫耀：“当然有！不是东西，是个超厉害的大妖怪！听说他爪子自带天下最毒的毒，厉害得很！根本不用像你这样费劲炼！不管是妖怪还是人，中了他的毒爪都活不成，一下子就死了！”


    （我心里偷偷想：杀生丸杀人哪用等毒发？对手通常还没看清他的光鞭，没感受到毒爪的厉害，就被他的力量碾成渣了！但这么夸张说，对这个追求极致毒性的变态，肯定更有吸引力。）


    “一下子就死？爪子自带毒？！”雾骨的声音突然变尖，脸上的肥肉都在抖，浑浊的眼睛里冒出吓人的光，“这么强？他是谁？叫啥？你知道他在哪儿不？快说！”


    他又往前挪了挪，快碰到我了，那副急样子，像饿疯的野狗看到了肉骨头。


    我忍着后退的冲动，迎着他让人难受的目光，接着编瞎话：“他叫杀生丸！银头发，额头有月亮印，长得特别好看，但也特别冷。他……他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山里！”


    我顿了顿，看他的反应，然后抛出诱饵，“只要你放了我和阿姨，我就带你去找他！我知道他大概在哪个方向活动！”


    “杀生丸？就在附近？”雾骨脸上的兴奋收了点，眯起眼睛，又开始怀疑，像毒蛇似的盯着我，“小鬼，你骗我呢？这么巧？这么厉害的大妖怪，刚好在我这毒窟附近转？”


    他凑得更近，黄牙和臭味让我感觉有点窒息，“你要是敢耍我……嘿嘿，我正好缺个试新药的引子，小丫头的肉最嫩……”


    恐惧掐住了我的喉咙，但我知道，现在退一步就全完了。


    我逼着自己瞪大眼睛，故意装出被冤枉的生气样子，声音更高了，显得更“真实”：“我骗你干啥！是……是之前志武叔叔进山时远远看到的！他说看到个穿华丽铠甲、银头发的大妖怪，气场吓人，旁边跟着个绿色小妖怪和一头两头怪牛！叔叔吓得躲起来才没被发现！远远的听那小妖怪说，那妖怪好像叫杀生丸，在追杀一个叫奈落的坏蛋！所以才在这附近！”


    我故意把话说得碎碎的，加了“听说”“好像”，还把奈落的名字抛了出去。


    “奈落？追杀奈落？！”


    雾骨听到这名字，明显愣了一下，怀疑的表情很快变成恍然大悟，还透着算计。


    他摸着油腻的双下巴，小声嘀咕：“追杀那家伙……怪不得……我们七人队能复活，也是托了奈落收集四魂之玉碎片的福……”他自己脑补出逻辑，觉得强大妖怪追杀奈落，出现在这儿很合理——毕竟奈落这家伙看起来是很惹人厌。


    他又看向我，眼神里的怀疑没了，全是疯狂的贪念：“天下第一的毒……嘿嘿嘿……杀生丸……”


    他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搓着手，“好！很好！小鬼，你这消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眼睛里闪着病态的光，“等我把这批‘千年醉’炼完，就去找杀生丸！让他见识见识，啥才是真正的毒！用他那天下第一毒的身体试我的药，简直是神赐的机会！”他已经沉浸在赢过杀生丸、当“第一”的幻想里了。


    “那你答应放我们……”我趁他兴奋，赶紧追问。


    “急什么！”雾骨不耐烦地挥手，心思全在新目标上，又弯腰扑回毒药堆，“等找到了，验证了你的话，自然放你们走！要是敢骗我……”


    他回头，给我一个阴森的笑，“你们就成我新药的试验品！特别是你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他嘿嘿笑着，不再理我，比之前更狂热地捣药，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猛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又凉又黏。第一步，赌对了，暂时稳住他，争取到了一点活命的时间。


    趁着他满脑子都是“杀生丸”和“新药”，我小心地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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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冻僵的身体，在洞穴角落找水。


    运气还行，在偏僻的石缝下，找到一点点慢慢渗出来的干净地下水。又在背上的包裹里，翻出几块硬得能硌掉牙的粗麦饼。


    我捧着这点东西，回到花野子阿姨身边。她还是老样子，像个没魂的雕塑。我轻轻托着她的头，把清水一点点喂进她干裂的嘴里。


    她凭着本能轻轻咽着，但眼睛还是空的，映着洞顶凹凸的岩石，好像外面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我又掰了一小块麦饼，用清水泡软，小心递到她嘴边。


    “阿姨……吃点东西……”我声音又干又哑，忍不住哽咽，“我们得活下去……为了志武叔叔……”


    提到这个名字，她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滑下来，钻进鬓角的白发里，但她还是没反应，好像所有的劲儿都跟着断腿和逝去的爱人一起没了。


    悲伤和无力感裹住了我。默默喂她吃了一点东西后，我找了块相对干净的破布，蘸着清水，小心地擦她脸上和脖子上的脏东西。指尖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我心里一阵慌。


    做完这些，累得像被抽了骨头，瘫坐在阿姨旁边的岩壁上。洞里只剩雾骨捣药的声音、怪哼声，还有炉火噼啪的声响。


    暂时的安全，是用一个超危险的谎言换来的。


    我扯出杀生丸的名头，暂时唬住了雾骨。但这谎言像薄纸一样，能撑多久？一旦出了洞穴，雾骨发现找不到杀生丸，或者……更糟的是，真的撞上本尊……


    想到那个银发金瞳、冷得像冰的身影，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揪起来，说不清是啥滋味。思念像藤蔓，在黑暗里悄悄长出来——我想再见他，想看看那抹银色能不能再成绝境里的希望，想确认……那些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的东西。


    奈落嘲讽的话又冒出来，像毒蛇钻进脑子：“他明知你可能在我心脏里，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劈下来……他对你这个奈落的分身，哪会在意半分？”


    是啊，他讨厌奈落，讨厌所有和奈落有关的东西。而我，身体来自奈落，灵魂却想逃开。他曾因为铃，对我有过一点默许的停留，但那默许背后，到底是啥眼神？是看一件有用但可疑的东西，还是……有一点不一样？


    期待和恐惧在心里打架。我盼着他出现，像盼着黑暗里的光；可又怕他真的来，怕看到他眼里不变的冰冷，怕他的光鞭或毒爪，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当成“奈落的污秽”，碾碎我那些卑微的期待。要是他真的不留情，那就是对我所有侥幸的最后判决。


    而且，七人众复活了……他们和杀生丸他们主角一队人，早晚得遇上吧？这乱糟糟的世道，命运的线早就缠在一起了。我的谎言，会不会让这场碰撞提前来？


    我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不靠谱的谎言和一个态度不明、或许对我没啥特别的大妖怪身上。这赌注，押上了我和阿姨两条快不行的命，赢的机会却像风中的蜡烛，一吹就灭。


    洞顶的水滴不停落下，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心上。我抱紧膝盖，把脸埋进去。


    杀生丸……


    你现在在哪儿？要是你真的出现，会用怎样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