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又沉进那片光怪陆离的深海里。


    眼前是熟悉到压抑的办公室格子间。头顶荧光灯滋滋响着，空气里飘着打印纸和速溶咖啡混在一起的味道。我——或者说前世的那个我，正对着电脑屏幕，疲惫地揉着发酸的眼睛，手指机械地敲着键盘，报表像永远也填不完的坑，在屏幕上铺展开来。


    晚上九点多了，同事大多早就下班，只剩零星几个跟我一样的苦命社畜，还埋着头跟工作死磕。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起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跳个不停。


    我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丧，接起电话：“喂，妈？”


    电话那头的声音没了往日的精气神，鼻音重得很，还带着藏不住的哭腔：“未未啊……你爷爷他……今天下午……走了……”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医生说是老年痴呆引发的并发症……走得挺安详的……你请个假回来吧，后天送爷爷上山……”


    爷爷……走了？


    我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个总爱笑着摸我头、有点糊涂却最疼我的爷爷，怎么就这么走了？虽说早知道他阿尔茨海默症越来越重，可真听到消息，心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嗯，妈，我知道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努力稳住情绪，“你别太难过，我这就跟领导请假，看最早的车回去。”


    “哎……好，路上小心……”妈妈的声音脆弱得像一捏就碎的玻璃。


    挂了电话，我坐在工位上发了半天呆，电脑屏幕的光刺得眼睛发酸。爷爷以前慈祥的样子，后来生病后茫然的表情，在脑子里来回转。


    深吸几口气，我起身去找部门领导。还好领导通情达理，一听是家里老人去世，很快批了三天紧急事假。


    交接完工作走出办公楼，已经快十一点了。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总算让我清醒了点。我骑上小电驴，汇入稀疏的车流里。


    爷爷怎么就突然走了呢？老年痴呆也会影响寿命吗？心里乱糟糟的，一边为爷爷难过，一边又担心在老家独自处理后事的妈妈。爸爸肯定也赶回去了吧？他们俩这会儿，肯定都不好受。


    我心不在焉地骑着车，满脑子都是家里的事。到了十字路口，绿灯亮了，我跟着前面的车慢慢往前挪。


    就在这时——


    侧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一辆黑色轿车跟疯了似的，完全不管红灯，飞快地右转弯，直直冲我所在的非机动车道撞过来！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


    “砰——！！”


    巨大的撞击力瞬间传来，世界天旋地转，剧痛从全身涌上来，意识被黑暗彻底吞了进去……


    “啊！”我猛地从干草铺上弹坐起来，心脏跳得快要炸开，冷汗一下子把单薄的里衣浸透了。剧烈的喘息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楚，眼前好像还能看到那道刺眼的车灯，还有失控冲过来的轿车影子。


    又是这个梦……还跟连续剧似的？


    我捂着发闷的胸口，缓了好一会儿，狂跳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来。窗外天已经蒙蒙亮，能听到隔壁志武叔叔和花野子阿姨起床的窸窣动静。


    这都第几天了？自从半个月前在这个小村庄安顿下来，关于“上一世”的梦就断断续续的，一次比一次清楚，一次比一次连贯。


    难道我真的是被那辆车撞了，才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这么老套又倒霉的穿越方式，怎么就轮到我了？我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可要是真的……那现代的爸妈怎么办？他们刚经历爷爷去世的事，紧接着又要面对我车祸的消息……他们能扛得住吗？


    一想到爸妈可能要承受的打击，我的心就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酸涩和担忧快要溢出来。可我被困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奈落的时候还让人窒息。


    “未名，醒了吗？该吃早饭了。”花野子阿姨温柔的声音在布帘外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赶紧擦掉眼角不自觉流出来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嗯，醒了阿姨，这就来。”


    早餐还是那能噎死人的粗糙杂粮饼子，还有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经过半个月的“磨练”，我总算能勉强咽下去了。志武叔叔闷头吃着，没怎么说话，花野子阿姨时不时看我一眼，眼神里还是往常的慈爱，可又多了点说不清楚的恍惚，好像在透过我看别人。


    我心里一动。之前听村里老人闲聊，志武叔叔和花野子阿姨以前也有个孩子，是个男孩，比我大几岁，可几年前上山砍柴的时候，遇上落石……没了。


    难怪他们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儿”这么好，难怪花野子阿姨总能拿出合身的旧衣服给我。她每次看我的时候，是不是都在想她那个早夭的孩子？


    想到这儿，我心里对这对善良又可怜的夫妻充满了心疼和感激。


    吃完早饭，志武叔叔收拾着几个捆好的包裹，里面装着兽皮和晒干的山珍，对花野子阿姨说：“今天天气好，把这些攒的皮子和山货拿到城里卖了，换点盐和布回来。”


    花野子阿姨点点头，转头看向我：“未名，我和你叔叔今天要去城里，路有点远，你是在家看家，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立刻放下碗，眼睛都亮了：“我去！阿姨叔叔，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能帮你们拿东西！”我早就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城市”是什么样的，也想多陪陪他们。


    志武叔叔看着我积极的样子，憨厚的脸上露出点笑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花野子阿姨也笑了：“好，那就一起去，路上累了可要跟阿姨说。”


    “嗯！我不怕累！”我用力点头。


    路是真的远。走了大半天山路，我的小短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才终于看到远处依山而建的城池轮廓。跟之前待的小村庄比，这确实算得上“城市”了，有高大的土木围墙，门口还有穿简易盔甲的士兵守着。


    进了城，我这个“土包子”彻底开了眼。虽然比不上现代城市的繁华，可街道两旁全是店铺，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挤挤挨挨的，特别热闹有生气。


    “哇……”我忍不住小声惊叹。


    志武叔叔看出了我的惊讶，小声跟我炫耀：“咱们白灵城可是附近最太平、最繁华的大城！都是因为城主大人治理得好，厉害着呢！”


    我们找了个人多的街角，铺开一块粗布，把带来的皮子和山货摆好。花野子阿姨守着摊子叫卖，志武叔叔在旁边警惕地看着四周，怕有人偷东西。


    趁着没客人，我凑到志武叔叔身边，小声八卦：“叔叔，城主大人真这么厉害？他……能打败妖怪吗？”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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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害”的定义，首先就是能不能打妖怪。


    志武叔叔愣了一下，然后挺起胸膛，用力点头：“那当然！咱们城主大人以前带过厉害的军队，杀过不少妖怪呢！”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敬畏，“听说好多年前，有伙特别凶的妖怪叫‘七人众’，想来祸害咱们城，就是被城主大人的军队打败赶跑的！”


    七人众？被人类军队打败的？我眨了眨眼，心里犯起嘀咕。按我知道的，七人队明明是被犬夜叉他们解决的啊……难道是还没到他们复活的时间？这个传闻很像七人众生前的背景故事，不过七人众竟然被传闻成妖怪了吗？


    “真的吗？人类军队也能打败妖怪呀？”我故意装出天真的样子追问。


    志武叔叔被我问得顿了一下，然后有点含糊又很肯定地说：“那、那当然！谁让咱们城主大人的军队厉害呢！训练得好，可不是一般的队伍！”


    看着他努力维护城主威望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暖心。看来这位城主是真的得民心。


    卖东西比想象中顺利，带来的皮子和山货很快就卖了大半。换来的钱虽然不多，但够买些生活必需品了。志武叔叔和花野子阿姨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太阳偏西的时候，我们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


    满载而归的喜悦冲淡了疲惫，志武叔叔话比平时多了点，花野子阿姨牵着我的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可就在我们走进离家不远的那片熟悉森林时——


    意外突然发生了！


    一道锐利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传来！


    “小心！”我只看到一道银色寒光从茂密的树冠里射下来，目标正是走在前面的志武叔叔！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


    利刃扎进肉里的闷响特别刺耳！


    “志武！！”花野子阿姨发出凄厉的尖叫！


    一柄造型奇特的飞刃，闪着寒光，深深嵌进了志武叔叔的后肩！鲜血一下子涌出来，染红了他的粗布衣服。他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往前踉跄了几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叔叔！”我吓傻了，尖叫着想要冲过去。


    花野子阿姨已经扑到志武叔叔身边，想用手捂住不断冒血的伤口，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志武！志武你怎么样？别吓我啊！”


    我惊恐地抬头，死死盯着飞刃飞来的方向——旁边那棵最粗的老树枝干上，不知何时竟半躺着一个人。


    那人穿著一身绣着暗纹的水色贴身劲装，布料轻薄，紧紧裹着线条纤细却透着诡异力量感的身体，乍一看竟像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蓬松的黑色长发半束，部分发丝随意披散在肩头。有着俩道纹路在眼睛下面，脸上此刻正含着股妖冶又变态的笑意，像猫看老鼠似的打量着我们。


    他一条腿随意搭在枝干上，另一条腿屈膝支着，手肘搭在膝盖上，指尖捻着另一枚飞刃的尖端，慢悠悠地转着圈玩，姿态慵懒又透着说不出的阴邪。


    明明是男子的身形，却透着比女子还柔媚的气质，可那眼神里的恶意和玩味，又让人浑身发毛。


    他见我们都盯着他，终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比女子还细软，却带着点刻意拖长的戏谑，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朵：“哎呀……你们真吵，都把睡觉的我吵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