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修士，哪怕是五境高手，在此威压之下，也会心神震颤，气血翻腾，甚至忍不住想要跪伏下去。


    殿内两侧，站立着文武百官，此刻目光也都聚焦在这位新入京的星云派长老身上，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敌意。


    苏岩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


    他面色平静，体内《万劫不灭体》自行运转，筋骨血肉中蕴含的坚韧力量悄然化解着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力。


    他稳步前行，目光平视，并未刻意去看那高踞于龙椅之上的身影，却也未显出丝毫怯懦与卑微。


    龙椅之上，身着明黄龙袍的大梁皇帝，面容模糊在冕旒之后，看不真切。


    唯有一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透过珠帘，落在苏岩身上。


    苏岩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在他那灰白头发上停留了一瞬，又在他腰间那柄古朴长剑上掠过。


    片刻的寂静，落针可闻。


    大殿内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一个平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从龙椅上缓缓传来：


    “下站者，可是星云派永久长老，苏岩？”


    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个人的心间。


    苏岩微微躬身，声音清朗平稳，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回荡：“草民苏岩，参见陛下。”


    他没有自称“臣”，而是以“草民”自称，表明江湖身份，却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皇帝似乎并未在意他的自称，继续问道：“朕闻你于星云派有功，肃清内奸，献上功法，更于徐州助沈家平叛，年纪轻轻，便已臻六境，实乃年少有为。太子对你亦是赞誉有加。”


    “陛下谬赞。宗门栽培，同道相助，苏某不敢居功。些许微末之功，皆是分内之事。”苏岩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自傲，也不过分谦卑。


    “嗯。”皇帝轻轻颔首，冕旒微微晃动，“太子言你乃国之栋梁，特邀入京。望你日后能尽其所长，为国效力。”


    “苏某谨记陛下教诲。”苏岩再次躬身。


    简单的几句问话，看似寻常，实则每一句都蕴含着无形的压力与试探。


    苏岩的应对，从容得体，既守住了修士的本分，也未失对皇权的礼数。


    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又停留了片刻，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与欣赏。在他磅礴的龙气威压和满朝文武的注视下，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年轻人，实在少见。


    “退下吧。”皇帝最终挥了挥手。


    “草民告退。”苏岩行礼，缓缓后退几步，方才转身，在那名太监的引领下，步伐沉稳地走出了金銮殿。


    直到走出殿门，那股无处不在的沉重压力才骤然消失。


    殿外阳光刺眼，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


    引路的太监偷偷打量了苏岩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仿佛刚才只是进去逛了一圈，心中不禁暗暗咋舌。


    这位苏长老，果然非同一般。


    出了皇宫，苏岩与李虎汇合。


    “岩哥儿，怎么样？见到皇帝老子了？他长啥样？是不是真跟庙里的神仙似的？”李虎迫不及待地问，比他自己见了皇帝还激动。


    “天威难测。”


    苏岩只回了四个字，便不再多言。


    刚才那短短片刻的交锋，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场恶战。


    既然入了京，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妨先看看风向，也让那位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走，找个地方歇歇脚。”苏岩道。


    “好嘞！”李虎眼睛一亮，“俺打听过了，京城最有名的馆子，一是‘百味楼’，二是‘盛阳阁’。百味楼菜品一绝，盛阳阁……嘿嘿，听说不仅是酒菜好，那里的姑娘更是……”


    他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苏岩。


    苏岩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那点心思。略一思索，道：“那就去盛阳阁吧。”


    他并非贪图享乐之人，但盛阳阁作为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消息最为灵通，三教九流汇聚，或许能听到一些有用的风声。


    而且，初来乍到，去这种地方，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姿态，一种告诉某些人“我来了，但我很放松”的姿态。


    盛阳阁位于京城最繁华的秦淮河畔，是一座占地极广、装饰得极尽奢华的七层木楼。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脂粉与酒菜的混合香气。


    门前车水马龙，进出之人非富即贵。


    苏岩二人一踏入其中，立刻便有衣着得体、面容姣好的侍女迎上前来，笑容温婉，声音甜美：“两位公子爷，请问是饮酒还是用膳？可有相熟的姑娘？”


    李虎哪见过这场面，看着眼前环肥燕瘦、香气扑鼻的姑娘们，眼睛都直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苏岩神色如常，抛出一锭金子：“寻个清静的雅间，上一桌你们这儿的招牌酒菜。姑娘就不必了。”


    李虎：“……”


    那侍女接过金子，笑容更甜，连忙引着二人上了三楼一间临河的雅间。


    窗外便是波光粼粼的秦淮河，画舫往来，歌声袅袅，景色极佳。


    酒菜很快上齐，皆是山珍海味，烹制得极为精美。


    李虎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称赞。


    苏岩则浅尝辄止，大部分时间，他的灵识都如同无形的网，悄然散布出去，捕捉着楼内各种交谈声、议论声。


    果然，关于“白发杀星”抵达京城、今日金殿面圣的消息，已然在一些消息灵通人士中小范围传开，引来了不少猜测和议论。


    他也听到了关于太子与二皇子近来的一些明争暗斗的风声，虽然语焉不详，但结合已知信息，足以让他对京城的局势有更清晰的判断。


    酒过三巡，李虎已是微醺，打着饱嗝，看着窗外河上的花船，眼馋道：“岩哥儿，咱当真不叫个姑娘唱个小曲儿？听说盛阳阁的花魁，看一眼都能延寿三年。”


    苏岩正要说话，雅间的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听闻星云派苏长老大驾光临盛阳阁，小女子慕名而来，不知可否叨扰，讨杯水酒？”


    苏岩眉头微挑。


    他的行踪并未刻意隐瞒，但能如此快找上门，且声音如此年轻……


    他立刻想到了昨日在茶楼上的那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