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雕个花。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从陆重的嘴里说出来，却像五座烧红的大山，狠狠的压在了礼堂里所有人的心脏上！


    疯了！


    这小子他娘的绝对是疯了！


    整个会场死寂了三秒之后，瞬间被一股倒吸凉气的“嘶嘶”声所淹没！


    那是什么？


    那是“东风”牌手表！


    是国家为了表彰顶级专家，由沪上钟表厂的老师傅们用从汉斯国进口的最高级设备，耗费无数心血才手工打造出来的国之瑰宝！


    别说在上面雕花了，就是平时戴着都得在袖口垫一层绒布，生怕磕了碰了！


    你现在要用你那个不知道从哪个废料堆里刨出来的铁疙瘩，在这块表的后盖上现场雕花？！


    这已经不是炫技了！


    这是在用国宝当赌注，进行一场豪赌！


    赌输了，他陆重就是毁坏国家财产的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赌赢了……


    不，没人认为他能赢！


    “胡闹！简直是胡闹！”


    魏德明第一个反应过来，涨成猪肝色的脸因为愤怒和惊骇而剧烈的抽搐着。


    “陆重！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那块表代表着什么，你清楚吗？！你这是在拿我们龙国制表工业的脸面开玩笑！”


    “不。”


    陆重看着他，眼神平静的像一潭古井，却又深邃的让人心悸。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只是想让各位亲眼看看，我们龙国工业自己的魂到底长什么样。”


    他没有再理会暴跳如雷的魏德明，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台下手捧着手表，手心已经全是冷汗的钱振华。


    “老钱。”


    “开始吧。”


    钱振华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陆重信任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台下那些质疑、嘲讽、惊骇的目光，胸中猛地涌起一股豪情！


    怕什么？！


    有师父在，天塌下来他都能给顶回去！


    他猛地一咬牙大步走上台，将那块金贵的东风手表，无比坚定的固定在了“龙门二号”样机的卡钳上！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他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


    礼堂里，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钱振华走到了控制台前，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的回忆着过去一个月里，陆重手把手教给他的每一个操作要领。


    然后他猛地睁开双眼，在那块布满了各种旋钮和开关的简陋控制面板上，双手化作幻影，开始飞速的操作起来！


    嗡！


    电流嗡鸣声响起。


    一直静默着的“龙门二号”样机，像是被唤醒的钢铁巨兽，缓缓的动了！


    五轴联动主轴在一阵细微的“咔咔”声中，开始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频率，进行着复杂的姿态调整。


    一根比绣花针还要纤细，顶端镶嵌着金刚石的雕刻刀从主轴中缓缓伸出，精准的悬停在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手表后盖上方！


    距离不到0.1毫米！


    “我的天……”


    台下一个来自沪上钟表厂的老专家再也控制不住，失声惊呼！


    光是这份悬停的定位精度，就已经超越了他们厂里那台最金贵的汉斯国母机！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滋滋滋！


    一阵仿佛能刺穿耳膜的高频摩擦声响起！


    雕刻刀动了！


    它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在表盖上进行缓慢的切削。


    而是以一种点刺的方式，用人类神经根本无法反应过来的超高频率，在那块小小的金属平面上疯狂的起舞！


    无数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火星，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在刀尖下不断地迸发、熄灭！


    钱振华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块小小的手表，手指在控制台上快得几乎要拉出残影！


    他不是在操作机器！


    他是在和这台钢铁巨兽进行灵魂上的共鸣！


    台下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那颗灵活的手腕时而倾斜，时而旋转，时而俯冲，时而上扬。


    它走的每一个角度，都完全超出了传统三轴机床的运动极限！


    它不是在进行机械加工！


    是在进行一次充满了暴力美学的三维空间艺术创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礼堂里除了机器那令人牙酸的尖啸，再无半点声息。


    所有人的脖子都伸得像嗷嗷待哺的雏鸟，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


    滋滋的尖啸声戛然而止！


    雕刻刀缓缓抬起，主轴归位，整台机器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结束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了这个念头。


    钱振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


    他走上前，颤抖着双手解开了卡钳，将经历了酷刑的手表重新捧在了手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瞬间聚焦在了他的手上！


    “怎么样？！”


    “雕坏了没有？！”


    魏德明第一个就冲了上来，他一把抢过手表，那架势仿佛是要给陆重验尸定罪！


    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手表后盖的那一刹那。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道九天神雷从天灵盖狠狠的劈了下来！


    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手表“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那张布满了褶皱的老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像死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魏总工！”


    周围的专家们大惊失色，连忙围了上去。


    沪上的张专家眼疾手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表。


    下一秒。


    他也愣住了。


    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一般僵在了原地。


    只见那块原本光洁如镜的手表后盖上，此刻赫然盘踞着一条龙！


    一条栩栩如生，正在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


    那龙不过指甲盖大小，但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清晰可见，细如发丝！


    龙须仿佛在随风飘动，龙眼炯炯有神，那股睥睨天下威震四方的神韵，几乎要破盖而出！


    这……


    这他娘的哪里是工业加工？！


    这分明是鬼斧神工！


    是神仙手笔！


    “放大镜！快！我的放大镜呢！”


    一个老专家发疯似的在自己的帆布包里翻找着。


    当他举着高倍放大镜凑到那条金龙前时，他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在那片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龙鳞上，他竟然看到了更细微的，如同水波纹一般的雕刻痕迹！


    “天……天哪……”


    他的放大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


    “这不是机器……这是妖术……这是妖术啊……”


    整个礼堂彻底失控了！


    所有的专家，无论是北派还是南派，全都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冲向了主席台！


    他们争抢着推搡着，只为能亲眼看一看那件，足以颠覆整个世界工业认知史的神迹！


    而始作俑者陆重，却只是静静的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央。


    他看着失魂落魄，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魏德明，缓缓的走上前将手表从地上捡起，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回了自己的手腕。


    看着台下那群已经彻底陷入癫狂的，龙国最顶尖的工业大脑们，陆重平静的说出了最后一句为这场路线之争画上句号的话。


    “现在。”


    “还有人觉得我们龙国工业的魂，应该姓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