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林舒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梧桐树的枝丫映照在窗户上，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张开八条细长的腿，包裹着这间小小的打印店。


    收回目光，落在身旁的人上。


    姜阮有一个毛病，只要思绪不清晰的时候，睡觉就经常容易不老实，晚上不好好躺在床上，经常转悠也是常态，这也是为什么会让她每天晚上工作的原因。


    一开始姜阮几乎天天都带一身伤回来，不过那个时候林舒煜每天都跟着她，就算受伤也是轻微擦伤。


    再后来，姜阮自己也能应付一般的工作，林舒煜就很少跟着她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宋泽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棘手，但最重要的是，现在外面的怪物好像比起之前变得麻烦了不少，就算是姜阮这几天身上的伤都不断。


    思虑片刻，林舒煜起身，一手穿过姜阮的腿弯，一手怀抱住她的肩，将她横抱起，送回她的房间。


    门口的灯笼烛芯微晃，夜晚静谧，只剩下林舒煜拖鞋趿地的声音。


    “老板，你们这是？”


    林舒煜走到姜阮房间门口的同时，身侧传来声音，李九端着水杯呆愣地站在饮水机旁，目光从林舒煜的脸上移动到他的手上，看到姜阮之后，震惊之余不忘闭嘴。


    林舒煜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直接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径直进了姜阮的房间，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九眨眨眼，心想刚才莫不是他看错了？一切都是假象，他只是口渴来喝水，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一定是白天太担心姜阮，精神过于紧绷了，一会儿接着回去睡觉就好了。


    刚转身就听到身后房间木门的开合声音，抬起的脚步瞬间愣住，回头望去，恰巧看到林舒煜从姜阮的房间出来，依旧是面无表情，把他当做空气，路过进了自己房间。


    李九：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出来喝水，突然理解为什么刘安睡前会接满满一保温杯的水了。


    天亮时分，街道上行人渐多，叫卖声也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如果不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这里一定是一个幸福指数高的居住地。


    被窗外水果店的喇叭声吵醒，姜阮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右手上的疼痛传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回过神，看着早已经被包扎好的手，除了刚才碰到伤口的疼痛之外，再也没了其他不适的感觉。


    从宋泽那里离开之后，姜阮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甩开怪物安全逃离的了，不过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些也就不重要了。


    换好衣服，活动了一下手腕，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出门的一瞬间，原本还有说话声的店里瞬间没了音，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除了一直在角落喝茶的林舒煜。


    尤其是李九的眼神，看着她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目不转睛，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你没事儿吧？”姜阮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感觉喉咙好多了，扭头冲着李九询问。


    猛然回神的李九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


    其实他一看见姜阮就忍不住想问她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但一旁林老板的目光像是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铡刀一样阴冷，想想还是算了。


    姜阮又看了一会儿李九，确定对方没什么事之后才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继续喝水。


    “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去买点吧，正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这个时间起床了，早就想吃热乎的油条了。”姜阮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正好赶上早餐店开门，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豆浆油条的香味。


    “我要吃糖饼，咸豆腐脑。”


    “姜阮姐姐，我要甜豆腐脑。”


    “嗯嗯嗯，我都记下了，李九你要什么？”刘安和玲玲点好餐，姜阮回头问李九。


    只见李九依旧给桌子上的打印机装纸，纸盒都快爆了。


    “李九！”姜阮走到他面前，凑到他耳朵边，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


    这一声中气十足，吓得李九丢了手里的东西，一下子窜了半米远，瞪大眼睛望着姜阮，完全想不到前一天她昏迷了一整天。


    “哦，我也要甜的。”李九轻咳一声，随口说了一句。


    “嘁，早说不得了，还费我嗓子。”姜阮一边说着，拿着自己的零钱包，朝外面走去。


    “等等。”她的前脚刚迈出去，就听到有人喊住她。


    “老板，怎么了？你这次要换换口味吗？”没想到一向话少的林舒煜这次居然还有别的吩咐，姜阮立马换上笑脸，轻声细语地问。


    “我跟你一起去。”


    没有说要吃什么，也没说不吃什么，而是要跟着一起去。


    今天这里的人都是怎么了？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虽然这样想着，但姜阮还是点头并且微笑，跟着林舒煜一起出了门。


    “老板，咱们这次要换一家店吗？”姜阮抬头，看着林舒煜没什么表情的脸，有点忐忑。


    “不用。”非常简短的回答。


    “那要换一种口味？”姜阮微笑。


    “不换。”


    那你跟我出来，是怕我偷吃吗？


    姜阮脸上的微笑变成苦笑，实在想不通林舒煜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


    两人很快走到转角处的早餐店，现在这个时间，店里吃饭的客人不多，大部分都吃完去上班了。


    “老板，两份咸豆腐脑，两份甜豆腐脑，一份不甜也不咸的，再来两根油条，一个糖饼，打包带走。”姜阮站在窗口，微微弯腰，朝着里面点餐。


    没有回答，她也根本没指望着有人能回答，索性直接找了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下等。


    等待的闲余，她扫视一圈店里，发现之前的几个熟面孔如今所剩无几，留下的这几个人也目光呆滞，脸上没什么表情，如同被下了指令，让干嘛就干嘛，从不多看，也不多问。


    “老板，当初的那些人，现在只剩下这些了。”


    当初他们从赵生那里带出来的人，几乎全都没了。


    “明明听法则的就能活命，他们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吧，我看这家店的老板比起之前倒是胖了不少。”姜阮一只手把玩着从筷子桶里抽出来的竹筷，另一只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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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头，歪头看正在里面忙活的老板。


    好几天不见，他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很多，手上的动作也不像之前那样缓慢了。


    法则说了，在工作期间要无条件听从老板的指令，违令者，将由老板自行处置。


    望着那锅肉汤，以及那些喝汤的人，个个嘴边都糊着一层厚厚的油脂，姜阮撇撇嘴，有些反胃。


    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外面等的时候，店老板拎着几个袋子朝他们这里走过来。


    “谢谢老板，一共多少钱？”说着，姜阮打开零钱包，在里面翻找合适的金额。


    “我的服务态度怎么样？”店老板盯着姜阮询问，声音虽然仍然苍老，但比起之前倒是快了不少。


    姜阮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合上零钱包，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嗓音也甜甜的，说道：“非常好哦，老板。”


    似乎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店老板点点头，扭头看向坐在姜阮身旁的林舒煜，问了同样的问题。


    姜阮心道不好，这人问谁不好，偏偏选一个最不会说好话的。


    林舒煜同样望着他，久久不说话，时间漫长得店老板的耐心逐渐被消耗完全，即将暴怒的时候，他才终于张开了尊口。


    “还不错。”


    虽然简短，却是非常高的评价。


    起码姜阮工作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听到林舒煜对谁说过这三个字。


    这早餐店的老板运气不错。


    店老板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这几个字到底是好是坏，最后说道：“不要钱。”


    姜阮：还真是一位具有人情味的老板呢。


    当然这里的人情味，有两种意思。


    “没想到老板你居然会给这么高的评价。”从店里出来，姜阮拎着袋子，抬头看林舒煜，打趣道。


    林舒煜与她并肩走着，闻言侧头垂眸看向姜阮，眼底似是有一潭湖水，让人移不开眼睛。


    察觉到逐渐温热的脸颊，姜阮猛然移开视线，超前快走几步，手中的袋子被突然改变的走路频率震得前后摆动，幅度牵扯到她手上的伤口，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林舒煜看着她的背影，浅笑一声，跟了上去，从她手中接过袋子。


    两人的手短暂地接触，姜阮的手微凉，林舒煜的手温暖，那一瞬间，如同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指蔓延至全身。


    姜阮在那一刻，分不出这种感觉是因为这个小小的触碰，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快点，还想不想吃早饭了。”走远的林舒煜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依旧停留在原地的姜阮，出声提醒。


    他的眸光像是春日的温暖和煦的风，搅动平静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


    竟然还有点温柔。


    姜阮收回飘远的心神，匆忙答应一声，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她的视线向下，落在林舒煜拎着早餐的手上。


    所以，他跟着一起来，是担心点的早餐太多她拎不过来？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姜阮心中确定，一定是这个原因。


    看来林老板还挺体恤员工的，不知道会不会给她涨工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