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距离
作品:《夜雨身湿》 “关于你家里的事,你真的一点也不愿意告诉我吗?”
端宝儿问得很直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大约就是这种感觉。
祁宁被剖开了,但是里面没有东西。
他像是被衣服一层一层包裹起来,划开了最外层,露出一点动摇,又面不改色将拉链拉了回去。
祁宁离端宝儿很近,近到伸手就能抱在一起的距离,却说:“我没有不想——”
“那就是不能?”
端宝儿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认真询问。
不能?
祁宁仔细对比了不能和不想的区别,“我没有把它说出来的意愿,没有意愿,所以开不了口——那大约更像是不能吧。”
他说:“我觉得那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我身边的事情你都知道,你身边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端宝儿叹气,“你说听到我说自己的事情会高兴,但你又不乐意分享你的事,是不希望我高兴吗?”
祁宁:……怎么能这么算。
祁宁:“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不准确……”
端宝儿伸手捂他嘴,“不要用太过理性的思维跟我说话,不然我们一会会吵起来的。”
祁宁:“……好,我会注意。”
他说:“其实不是不乐意,是没有必要,就像你今天遇到谢铮就不会跟我说,也是因为那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吧?或者是你不想提起的人,我也会有不想提起的人。”
端宝儿:……
她不说话。
祁宁观察她的神色,“怎么了?”
端宝儿:“你解释你的,怎么牵扯上我了。”
祁宁:“你见到他后,是没跟我提起过。”
他听起来像是很在意谢铮,可端宝儿发自内心觉得谢铮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但态度似乎挑不出错,很端正,很明确。
端宝儿:“你问起来的时候,我没有回避吧?”
但思及她和谢铮被其他人追认为“前任关系”,又还是多解释了:“正常来说,遇到前任,为了避嫌,是可以主动提起,但我和他之间,也只有他偶尔泛轴,非说我是他前任,我是觉得过去的事情,无论否不否认都没什么意义,才懒得管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跟谢铮有什么。”
祁宁:“我知道。”
情绪起伏的时候,深呼吸很实用,端宝儿深吸几口气,语调已经很平稳了。
客厅里仍然是暖色调的灯光,阳台外,偶尔能听到一点邻里家中穿来的响动,夏季的晚风大约是热的,但被推拉门隔在了玻璃之外。
听着空调的风声,端宝儿想,祁宁明显就是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天然又原始的笨拙,看在他其他方面都很好的份上,她可以忍。
端宝儿:“我刚才只是觉得,在我问到什么事的时候,你不能表达出一种抗拒我问的态度,那样会让我感觉离你很远,距离总是伤人心的。”
祁宁显然不解,“可是我一直都可以在你旁边,就算是长途出差,我也可以抽空回来见你。”
端宝儿:……她看祁宁可以担任网络上理工科刻板印象大全的代表。
她说:“……不是人,是心的距离。”
“就算你出差急着回来见我,又什么都不和我说,我还是会觉得很远的。”
祁宁思考着。
一定要说家里的事吗?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想提起的事,这很正常,难以启齿的事,本也不该被逼问。
可惜端宝儿和祁宁此时都没有这种概念,祁宁不觉得端宝儿频繁提起他的家庭有什么不好——
问题在他,是他自己不想开口。
为什么不想开口呢?
说不定,说出来会比想象中要轻松呢?
如果不说家里的事会离端宝儿更远——他不想离端宝儿很远。
没想好说什么,只是单纯想说点什么时,电话响了。
声音从喉咙里咽下去。
端宝儿和祁宁都各自摸手机,端宝儿:“不是我的。”
祁宁:“我的。”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陷入了沉默。
是祁意伟。
“我爸的电话。”
祁宁出差时,已经知道祁意伟找他,还看到祁意伟发来的消息,说是一家人一起吃饭,他只当没看见。
谁知道祁意伟还挺有恒心,这个饭非吃不可似的,祁宁不是很明白。
到底有什么必要一起吃饭呢?
他们根本不像一家人,从小也不是按家人相处的。祁意伟另有家庭,他如今也找到了能感到平和的地方,再凑到一起,大概又该头疼,不如不见。
如此想着,还是接了电话。
祁意伟首先是埋怨他之前怎么不接电话,祁宁面无表情地说,在国外接不到电话,也没登录原来的账号,所以什么消息都没来得及看。
当然是假的,但他就这么说。……
祁意伟:“你奶奶说你是这两天回来,怎么,回南市了么?在哪呢,我们一起吃个饭。”
有什么好见的。
祁宁本垂眼看着茶几上的水杯,又注意到端宝儿的视线,偏头朝她笑了笑,伸手牵她的手指,轻轻揉了揉指尖。
“喂?你在吗?”
“喂?”
祁意伟在那边喊。
“嗯,我听到了。”祁宁不急不缓地说,“但是没空。”
“什么时候有时间?”
“最近一直没时间。”
“一天都没有吗?”祁意伟不信,话语间也带了点刻薄,“你这像什么话,不认亲爹是吧?我一直和你说人不要忘本,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总觉得自己了不起,之后迟早会吃亏!”
“嗯嗯。我有事,有空通知你。”祁宁言简意赅地挂了电话。
端宝儿听到一些电话漏出来的声音,祁意伟中心很足,而且带着一部分中年男人会有的傲慢——语调高昂、带着浓重的说教。很难想象他和祁宁会是父子,但一想到祁宁几乎不曾和祁意伟一同生活过,二人性格天差地别也就情有可原。
方才认真谈心的氛围被打断,之后也就没继续下去。直到晚上一起躺在床上时,祁宁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
也是,遇上强词夺理的长辈,没有人会心情很好。
端宝儿虽然不满祁宁像个闷葫芦似的不提起私事,却也知道要给人留下私人的空间,让他自己消化。
她背过身去,准备自个儿入睡,却感到空调被下伸来一只手,祁宁抓着她的手后,呼吸才渐渐放缓,牵着她,他似乎入睡更快,睡颜也变得平静。
“出差累了吧。”
端宝儿把身体转回去,面向祁宁侧躺着,看着祁宁的睡颜,他睫毛很长,侧脸有一点冷峻的感觉,和月光很相配,看上去是冰凉的,实际上却柔和。
她伸手戳戳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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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宁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两天前见到的妈妈。
妈妈现在状态还不错,新的孩子年纪不大,家庭氛围也和谐,大约是妈妈从前梦想着的状态。
妈妈满心满眼都是弟弟——这正常。
同母异父的弟弟略带拘谨但还是努力大方开朗地打招呼叫他“哥哥”,四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祁宁却觉得没有他的位置。
总共也没寒暄几句,临走前,妈妈说,“以后可以多来啊”,像是在邀请客人再次光临。
妈妈那里,他早就是客人了。
还梦到祁意伟。
祁意伟从小过得很顺,身上有一种作为得到所有优待的男人的自私,不曾对从前的家庭付过责任。
听说从前爷爷也是如此。
有个词是劣根性。
如果出轨是一种基因,那它已经从爷爷身上完整地传承到了父亲身上;如果品行自私是一种后天形成的耳濡目染,那么父亲也已经完好地继承了爷爷的一切。
那他呢?
每次思及此处,便感到暗无天日。
祁意伟骂他不认亲爹,如果真的不认,倒也好了,如果真的不存在这层血缘关系,不知道他会轻松多少。
祁宁被闷醒。
醒时端宝儿睡得很沉稳,她呼吸均匀,姿势稳定,穿着睡裙睡觉,起来时裙摆几乎还可以保持在原处。
认真看了端宝儿一会儿,祁宁亲亲她的额头,犹豫着伸出手,将手臂搭在她身上。
*
最终祁宁还是和家人吃上了饭。
他本想尽可能地拖延,但不想再忍受祁意伟的执着骚扰。
吃饭那天选在本地一家很私人的中式餐厅,祁宁接祁满华过去,包间里三人已经坐得很整齐了。
祁意伟、祁意伟的妻子、祁意伟孩子。
对应下来是,他的父亲、他基本不曾谋面的继母、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祁意伟妻子名叫严燕,不年轻了,但长得很美,看得出来做过很多保养和美容项目,状态很好。
儿子名叫祁佳慧,比祁宁只小几岁,但看着还和小孩儿似的,因为穿得很是浮夸张扬,一看就是限定版的球鞋,衣服和包也是LOGO一目了然,没和祁意伟一起,是自己开着台保时捷来的。
祁宁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祁意伟在教育孩子。
祁佳慧:“她说怀孕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打掉就行啊,我又不想结婚。”
祁意伟就骂,“你真是的,搞这种事,也不小心,你有没有跟人家结婚的意思?”
祁佳慧:“我现在结婚也太早了吧。”
祁意伟:“那你让她生下来也行啊,怀的男孩女孩。”
祁佳慧:“我都没问,这个还能查?”
祁意伟:“找可以查的医院,是个男孩也是有缘,就生下来吧。”
祁佳慧:“老爸,我现在也不想当爹,别整我行吗。”
吊儿郎当的无奈语气。
祁意伟拍板:“臭小子,生下来肯定是我请人给你带。”
祁满华被工作人员陪着去洗手间,祁宁正站在门外,就这样听。
听着这些对话,耳膜被虫子啃噬得千疮百孔。祁宁直皱眉头,太阳穴又突突跳了起来。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点开端宝儿的聊天窗口,往上看了几条。
看两个人很安稳的聊天记录,这才收手机,抬头,推门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