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这个名字周密当然有印象。


    祁满华的孙子嘛。


    这个姓不多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


    周密继续听着，隔壁座的大小姐似乎根本不介意被听到在说什么，还在自顾自地抱怨，“但是我听说祁宁前两天在C市路面了来着，还和一个女的一起，啊，这个女的你不认识，反正是我讨厌的人……”


    “对，姓端。”


    周密不由侧过头去，有时世界还真小，耳旁响起的八卦就能牵扯到自己身边的人。


    这位大小姐似乎也感觉到她的视线，压低声音，及时挂断了电话，朝周密友善地笑笑。


    周密心中忽然一拧。


    她和端宝儿才是差不多的人，她够不着的，端宝儿也不该有机会。


    眼前这种大小姐是她们生活中要捧着的，够不着的，羡慕不来的人，比起端宝儿粘着祁宁，显然是眼前这个人和祁宁更为相配。


    心中对端宝儿隐秘的嫉妒瞬间便转化成了对外人的友善，周密笑了笑，“你刚才在说的不会是那边养老机构的老板吧？”


    大小姐视线望过来，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似乎有点惊讶她这么说。


    周密想，也不必假装。


    她索性坦诚说了，自己本来是那里的员工，刚刚离职，早就对老板端宝儿有意见了。


    说到端宝儿刻意巴结祁满华时，只觉得舒畅地出了口气。


    是呀，就应该多来一点人和她一起鄙夷端宝儿。之前在机构，搞得好像她才是那个异类。


    听到周密交了底的大小姐适时做出很理解的表情，二人交换了信息，一齐抱怨了共同的人，周密有一种和她感情升温的错觉。


    她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大小姐发来备注——原来她叫江雨瑶。


    江雨瑶走时颇为俏皮地说：“你这么漂亮竟然是单身——我晚点帮你介绍男朋友呀。”


    *


    端宝儿打开手机，才发现祁宁上午就发来了消息。


    祁宁：【我落地了】


    祁宁：【[亲亲]】


    祁宁：【我现在就去会场】


    祁宁：【你起床了吗？】


    祁宁：【在做什么呢？】


    祁宁：【短暂地聊了一些工作，现在去吃饭。】


    祁宁：【这边已经晚上了。】


    熟悉的感觉，端宝儿如果没有及时回复，祁宁也不会生气，但他会隔三差五地持续发来消息，并且间歇性询问她在做什么。


    端宝儿滑动聊天记录，在大量熟悉的发言里找到了一条第一次见的消息。


    [亲亲]


    这是个没见过的表情包，简洁风格的动漫图案，像是某类原创IP。端宝儿搜了相似表情，发现这是一个系列，都挺可爱的，表情包原型大概也是小猫。


    端宝：【我的微信没提醒消息……TT】


    祁宁又是秒回。


    祁宁：【我已经在酒店了。】


    他拨来电话。


    祁宁打电话总是很积极，他也不着急说话，但听到端宝儿的呼吸就满足似的，安安静静等端宝儿开口。


    端宝儿：“我这边是中午呢，我还没回家。有个员工辞职了，好在不影响下午安排。”


    他们简单就白天发生的事交流了，主要是端宝儿说，祁宁听。


    他发表意见：“你要是看中了隔壁店面，可以直接买下来啊。”


    端宝儿：“也不必，我现在的门面都是租的。”


    祁宁：“我出钱。”


    端宝儿：“等我再看看租不租吧，要租的话，他们店铺门口都是楼梯，又要填水泥，不然老人下楼梯还是没那么方便。”


    端宝儿：“对了，你的表情包是哪里来的？”


    她这话题很突兀，大约是脑内一直在想。


    祁宁：“什么？”


    端宝儿：“表情包啊，你之前都不发‘亲亲’这一类的。”


    祁宁：“我听说情侣之间可以多发。”


    端宝儿就笑他。


    笑到祁宁问：“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刚才是在查岗。”


    这次轮到端宝儿疑惑了。她想了想祁宁的意思，解释道：“也算是吧，因为都说男友手机里出现陌生表情包可能是在和其他人聊天，我就想问一句。”其实也不是非问不可。


    祁宁被怀疑了反而心情更好，在那边语调轻快地说：“好啊。多查查我吧。我很喜欢。”


    祁宁说：“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看。”


    聊完之后，端宝儿惊疑不定地挂了电话。


    她搜过恋爱小技巧，网上都说情侣之间要给彼此空间，不要步步紧逼，但祁宁似乎被对她管这件事非常享受，根本不需要一点空间，想把空间压缩到负距离似的。


    他手机里应该也是有机密信息的吧？


    两人之间有了时差，下午，祁宁大概已经睡了，端宝儿还挤在前台整理文件。


    前台问：“你在做什么？”


    端宝儿：“我最近查着市里有个非遗传承交流会，我想去凑个热闹，现在在准备材料。还有银发经济座谈会我也想去。”


    前台：“去做什么？”


    端宝儿：“去非遗会发名片，找更多合作；去座谈会宣传我的非遗课程，最好能得个表彰，蹭一蹭之后更方便宣传。”


    前台：“我也是很佩服你能折腾这一点。”


    端宝儿：“没办法，虽然是躺平的人，但是做生意，该吆喝的还是要吆喝。”


    二人工作之余低声唠嗑时，有一个很儒雅的老人走进来。他穿的是短袖衬衣和长裤，一双休闲鞋，不可避免有白发、皱纹，和随着年龄泛起褶皱和斑点的皮肤，但背很笔挺，身材没有走样。


    总得来说就是，有气质的老叔。


    端宝儿和前台不自觉就挺直了背，来的人也很干脆，稍作了解之后就交了钱。


    前台：“顺便问一下，您是在哪里了解到我们店的呢？身边朋友推荐，从社区活动知道，还是网上的资讯？”


    老人：“知道身边朋友在这边，就来了。”


    前台：“好哦，现在是已经帮您办好相关手续啦，以后您直接刷脸来就成，用我带您看看下午有的活动吗？我们下午有书法绘画的活动，有老师在上课哦。”


    老人：“没事，我就坐着打打牌吧。”


    端宝儿抽过老人方才填写的资料，他叫曹建邺，也是退休了，住得还算近。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幸福养老口碑又变好了些，客人变多了，其中一些客人的住址也不那么近。端宝儿考虑之后是否要增添一项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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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业务。


    这边思考着，那边听到祁奶奶的声音。


    “呀，老曹。”


    祁满华的声音有些惊喜，端宝儿看过去，发现曹建邺和祁满华站在一块儿，竟然聊起来。


    祁满华：“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你不是跟子女去外地生活了吗？”


    曹建邺：“我女儿生了小孩，孩子上幼儿园了，家里有月嫂，我也不想打扰小两口，就自己回来住了。”


    祁满华：“哎……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看到你女儿，她好像还刚读高中呢。”


    曹建邺：“是啊。”


    晚上，端宝儿送完几个下了活动课就回家的老人，回家时，正好和刚打完牌祁满华顺路。


    她顺口问：“今天那个曹伯伯，是您之前的同事吗？”


    祁满华：“不是，但是很早的时候在一栋大楼里上班，不同单位，但是会有交流，那时候他还算是我下属呢，但之后调走了。”


    端宝儿：“那也是很巧了。”


    “是啊。那时候他也离婚了，但是带着女儿生活，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能碰上呢。”


    祁满华的话语里带着一点微妙的怀念。


    端宝儿在脑内计算了一下祁满华和曹建邺的年龄差，曹建邺小些，又想一想曹建邺的脸：“曹伯伯年轻时应该挺帅气的吧？”


    “我们当时的那几个同事，男男女女，还真的都长得不错。”


    祁满华感叹一声，“就是可惜哦，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是要参加朋友葬礼的年纪了，就掰着指头数年轻时认识的好友还剩几个。有的呢，年轻时关系不错，但随着工作生活的地址变动，那个年代，也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早些时候还是寄信的，后来人人都用手机了，也没什么人寄信了。”


    端宝儿帮她总结：“所以遇上曹伯伯也是很巧，是吧。”


    祁满华：“是的。”


    端宝儿非常理解祁满华所说的“已经是要参加朋友葬礼的年纪”，在幸福养老的老人，也有一个已经去世，她之前还去参加了葬礼。所以和故人重逢，这显然是一件喜事，不管从哪个层面。


    她正为祁奶奶多了个打牌聊天的故人感到高兴，却听到祁满华手机铃声响了，接起来，老人的电话声音都开得比较大，她能听到那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妈，吃饭没。”


    “我这周要来南市，祁宁在那边吗，跟他说一声，我们一家人找时间一起吃个饭。”


    祁满华：“他不在。”


    对面：“他在C市吗？”


    祁满华：“你打个电话问他吧。”


    对面：“我刚打电话他没接。”


    祁满华：“他很忙，也正常啊。”


    对面没多说什么，匆匆说：“唉，那反正我最近要经常来南市，时间定好了我们家里人就一起吃饭嘛，佳慧和他妈也一起。”


    端宝儿已经猜到是谁，但没问，就装作没听见。挂完电话，祁满华主动说了。


    “我儿子打电话来的。”


    “那挺好的，关心您嘛。”


    祁满华嗤笑一声：“你跟我认识这么久，就不必这么说了，我说实话，最近跟他讲话心累得很。”


    祁满华慢慢走了两步，又说：“以前还是有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