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脊椎开始节节暴涨。


    大理石表皮下透出暗红的血管纹路，让哈利想起禁林深处被闪电击中的白桦。


    它缠绕上哈利的前臂，鳞片倒竖时刮破了他的衣袖。


    哈利弯腰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脱落，那团黑色薄膜被风卷起，裹住了蛇的七寸。


    那里正浮现一个闪电形的疤，和哈利额头上的一模一样。


    影子与蛇鳞接触的瞬间，整个天文塔突然倒转，月亮沉到他们脚下，禁林悬在头顶，而黑湖像一面镜子竖在眼前，映出无数个抱着蛇的哈利，每个“他”都在用不同的语言念着什么。


    他恍惚间看到卢娜开始唱歌，没有歌词，只有频率。


    她的声带显然已不再是人类结构，每发一个音，就有半透明的蜉蝣从她瞳孔里孵化，成群结队飞向蛇的齿缝。


    那些细小的生物在蛇的舌根处堆积成一座晶石塔，塔尖上插着里德尔最后一片魂屑，它正在融化成汤姆·里德尔年轻时的脸，标致、俊美、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你本可以把我留在密室。”


    那张脸对哈利说，语气像在讨论今日天气，


    “让死物继续死，让活物继续活。”


    那脸留下遗言，被融入了舌根，蛇在此时蜕皮。


    大理石外壳从那个闪电模样的疤痕开始出现裂纹，露出鲜活的、翠绿色的内里，仿若由霍格沃茨城堡所有被遗忘的咒语编织而成，表面爬满青铜色的如尼文。


    扑通——扑通——


    一颗新生的心脏在跳动。


    它跳动时发出岩石炸裂的声响，每一下都让黑湖镜像中的“哈利”们消失一个。


    当最后一声心跳响起时，哈利听见了真正的哭泣。


    不是日记本的滴水声，不是卢娜的蜉蝣振翅，而是蛇在哭。


    用的是哈利婴儿时期在戈德里克山谷废墟里哭过的那种原始频率。


    泪水从它月长石般的瞳孔涌出，它们围着哈利旋转，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


    “现在，”


    蛇用哈利自己的声音开始说话，


    “我们共享同一个回声了。”


    它突然化作一道银绿色的光，顺着哈利手臂上刚才引出血线的位置钻了进去。


    天文塔恢复正立时，卢娜的声音又变回了原样，哈利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那里只剩一个跟蛇雕塑门把手形态一样的印记，稍微催动那条蛇便顺着那印记爬了出来，攀在他的胳膊上，让他少了几分赫奇帕奇的气质。


    “你把它活埋了。”


    卢娜评价着，伸手触碰他胳膊上那条新生的蛇，


    “但活埋的东西……”


    “……总会学会挖掘。”


    哈利替她说完，发现自己的舌尖那块精纯的能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掉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永生不灭。”


    它得到了生命，我处理了食材，双赢。


    远处禁林再次传来枭啼。


    这次短促的鸣叫后，跟着一声模糊的极轻的笑。


    哈利收回目光，朝卢娜微微一笑，


    “很感谢你陪我一起待在这里，卢娜，不然天文塔上的风会吹得人发冷。”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的身边没有骚扰虻，所以自愿留下。”


    见过了诡异的魔法场景，卢娜的声音依旧空灵，


    “我要去黑湖边找找有没有弯角鼾兽，你见过弯角鼾兽吗？”


    “它的角巨大且呈深灰色，有奇特沟纹，害羞温顺但魔法属性高。”


    “你见过弯角鼾兽？”


    卢娜空灵的嗓音好像被稍微扯回了人间，带着些期待与激动，银色的眸子亮亮的。


    “我的记忆里有。”


    哈利抬手轻轻点了点太阳穴附近，难得遇到比较同频的人，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翠绿的眸子微微弯起，


    “我还见过长着翅膀的蜥蜴，还有巨大的乌贼，它说自己是格兰芬多。”


    “听起来真不错，”


    卢娜的语气带着一丝向往，


    “我和我爸爸一直都在找弯角鼾兽。”


    “如果下次见到，我会告诉你。”


    “乌贼是黑湖那只吗？”


    “是的，我准备去厨房拿点东西喂喂它。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它喜欢的南瓜汁和南瓜饼，或者炸的酥脆的虾。你想跟我一起吗？”


    卢娜点了点头，先走向楼梯，脚步轻得像飘。


    哈利跟上，却在最后一级台阶回头望了一眼天文塔，月亮仍悬在那里，冷白、圆满，像一颗巨大的、未落下的泪。


    下楼的路比上来时短。


    他们穿过空荡的走廊，画像们沉睡，盔甲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和规律却缓慢发出的脚步声，在石壁间轻轻碰撞。


    熟悉的进入厨房的方式，熟悉的厨房，熟悉的小精灵与食物的香气，还有第一次光临的卢娜。


    霍格沃茨的厨房藏在城堡下层，因此穹顶低矮，石墙被炉火映得发红。


    一条与礼堂等长的木桌横贯中央，刚出炉的南瓜派和各色美食热气缭绕，家养小精灵穿梭递送银盘，黄铜吊灯洒下柔暖的光，给整条长桌铺上一层金蜜。


    或许是心有灵犀，哈利一眼就看见了摆在长桌上的一大盘炸虾，热乎乎的，冒着热气。


    虾去头留尾，外壳与虾肉被巧妙分离，仅余尾壳相连，金黄微隆的面糊裹着虾身，像给每尾虾套了件酥松的奶油外套，灯光一照，表面细泡轻鼓，透出点点芥末绿痕，让人想起初春的嫩草。


    “哈利先生，还有这位……”


    “她是卢娜。”


    “哦！哈利先生！卢娜小姐！晚上好！”


    曲奇从外面采购食材回来了，此时正在指挥其他小精灵们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她见哈利带来了新的朋友，一脸欣慰和激动，小跑过来跟他们介绍，


    “今天晚上做了芥味吮指虾！”


    “看着就很好吃，帮我和卢娜都盛一份吧，肉桂在吗？他的甜蜜嗓音红豆派我想卢娜会喜欢。”


    “万分荣幸，哈利先生，卢娜小姐。”


    肉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一旁，将手里的那盘甜蜜嗓音红豆派放在了卢娜面前，


    “祝您今夜好梦，请慢用。”


    卢娜从一进门就被厨房里的景象吸引，认真地到处看着，直到肉桂将红豆派放在她的面前，她才回过了神，用带着一丝感慨的语气轻声给出评价，


    “这里比我和爸爸一起寻找弯角鼾兽是遇到的大嘴彩球鱼还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