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承诺
作品:《藏玉行》 月沉星落,夜沉如水。
几个时辰之前还人声鼎沸的夜市已经收了档,只有寥寥的人影还在街头出没。
温沉吟在夜色中一路狂奔,像是要从黑暗中努力挣脱的一只幼鸟。
寒冷的夜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吹开她的衣襟,灌入她的胸口,让她原本滚烫的心脏,也因为寒意而开始不断抽搐。
但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只想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能够找到援兵,救下小豆子的性命。
然而当温府的大宅远远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身为朝臣之女,她虽然不像别的官家小姐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府中,鲜少与外人打交道,但碍于身份和社交范围,却也实在不认识什么像样的武学高手。
在她的认知的范围内,有能力救下小豆子的,大概也只有她的父亲温北堂。
可是自打母亲去世后,她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就陷入了僵局,尤其是在她不顾反对,强行为自己改名之后,父女之间的关系更是势如水火,平日就算身在同一屋檐下,也是冷眼相对,很少有主动说话的时候。
如今就算她愿意抛下尊严,苦苦哀求,以温北堂当年对母亲的薄情态度,又怎么可能冒着自损功力的风险,去救一个非亲非故且来历不明的少年?
满心彷徨之际,一队人马忽然从街道的转角处快速闪了出来。
温沉吟避让不及,眼见就要被迎面而来的那匹高大骏马撞到,电光火石之间,马背上的那个人猛地提了提缰绳。
随着一声嘶鸣,骏马前蹄抬起,竟是硬生生地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
于此同时,有人已经厉声呵斥了起来:“什么人?大半夜地竟敢在此挡道!”
温沉吟满心惦记着的都是小豆子的伤势,无意再与旁人起争执,听到呵斥声后也不辩解,只是赶紧朝旁边避让了几步。
不料心慌意乱之下,她也来不及观察周边的情况,避让之间,忽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竟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起身,马背上的人已经翻身而下,快步走到她面前,一边扶住她的肩膀,一边温声二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没事吧?伤了哪里没有?”
温沉吟摇了摇头,小小声地说了句“我没事”,便很快挣扎着爬了起来。
正打算赶紧走开,对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惊异:“琇琇?怎么是你?”
温沉吟赫然一惊,赶紧抬起眼睛。
眼前的男人样貌威武,气势凌人,神情里却都是关切,赫然就是正是白日间还在荟英堂里见过的虎贲将军裴行州。
同朝为官这些年,温北堂和裴行州之间虽因政见相似而彼此欣赏,但私下里的往来却并不多,因此温沉吟和他见面的机会,也只有那么寥寥几次。
但是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名满天下的虎贲将军虽然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以铁血著称,但私下里却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即便是面对她和温珩这些小辈时,也从不摆什么架子。
曾经有一次,因为温珩贪玩,将母亲亲手制作的一只风筝挂在了院子外的大树上。
温沉吟心下不舍,想要爬上大树把它取下来,不料刚爬到一半,却撞见了与父亲一同回府商量政事的裴行州。
那时的她骑在树杈上,衣冠不整,满头大汗,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温北堂见状只觉得丢脸,怒气横生之下,便责令她在院子里罚站。
然而亲眼目睹了她狼狈模样的裴行州却始终未曾显露半点鄙夷之意,反而一直在旁低声劝慰着。
待到半个时辰之后,裴行州办完了正事,打算离开时,却看到了她站在树底下,看着那只风筝在偷偷流泪的模样。
温沉吟自觉难堪,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眼泪擦干,不料对方却已经翻身跃起,将那只风筝摘了下来,递到了她手中。
温沉吟心下感激,想要出声道谢,然而看着那只已经坏掉的风筝,再想到已经故去的母亲,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裴行州见状,也没着急走,而是陪在她身边,耐心安抚道:“琇琇别哭了,阿瑾那有很多风筝,都是我陪着他一起做的。若是你喜欢,改天就去我府中做客,我让阿瑾挑一个最好看的送你,好不好?”
虽然碍于对方的身份,温沉吟并因为这点小事上门打扰,但裴行州那满是温柔的模样,却就此深驻在了她的心里。
很多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自己的父亲不是冷漠古板的温北堂,而是眼前这个时刻心系家人,又温柔可亲的叔叔就好了。
眼下见他认出了自己,温沉吟只觉得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一时间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裴行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阵,见她一身男装,又满是狼狈,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琇琇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晚还不回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满腹心事之下,温沉吟只能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
见她不欲多说,裴行州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柔声叮嘱道:“今夜你父亲有要事在身,大概要留值宫中。你到家之后早点歇息,别让他太担心了。”
“什么?”
听闻温北堂今夜不能回家,温沉吟原本就满是不安的一颗心迅速向下坠去。
踌躇之间,眼见裴行州交代完后即将翻身上马,温沉吟将心一横,迅速挡在了他的面前:“裴叔叔,我有件事想要求你,你能帮帮我吗?”
小豆子躺在病床上,只觉得胸口的地方越来越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虽然温沉吟还在时,为了让她宽心,他一直都在插科打诨,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大概是活不长了。
虽然以他如今的处境而言,死亡其实并不可怕,但却总觉得有点后悔。
之前在花灯节上,他也应该为自己的亲娘放一盏花灯祈福的。
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他知道,她一定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
而且他猜想母亲应该很喜欢合欢,因为他看到过花落的时候,父亲亲手将那些合欢搜集起来,供奉在母亲的灵位前。
只可惜方才逛夜市时,他却似乎没有见到合欢形状的花灯……
想到花灯,他下意识地往怀中摸了摸,直到发现那盏叠着的小马灯依旧还在,原本满是不安的一颗心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这是那个总是一脸防备的女孩送给他的,也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他原本一直在烦恼着该用什么东西做回礼才好,可如今只怕也是没有机会了。
最让他遗憾的是,两人相处到现在,甚至一起经历了生死,可他竟是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眼下那个女孩已经走了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遇到她之前,他的生活颠沛流离,一直在欺骗和谎言中度过,既没有真心以对的朋友,也没有可以依靠撒娇的家人。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性情相投,还主动送礼物给他的朋友,却又不得不因为生死而分别。
如果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她,那他应该会开心一点。
就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她肯不肯放下芥蒂,真心实意地叫自己一声哥哥……
随着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小豆子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推开房门,脚步匆匆走到了他的床前。
但随着意识逐渐模糊,他脑袋一歪,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沉吟将裴行州带进那间小小的医馆时,医馆里的大夫似乎已经等得急了。
见她终于出现,老头赶紧催促了起来:“怎么样,你找到人帮忙了吗?我看那个小伙子的情况实在不太好,若是再耽误下去,只怕连天亮都撑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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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沉吟紧咬着嘴唇,看向裴行州的方向,眼中满是哀求之意,却不敢替他应承下来。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实在是太冒失,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以裴行州的身份地位,肯答应和她来到这小小的医馆里,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即便他再是平易近人,不拘小节,但身为大燕国里地位最尊崇的战将,也不可能冒着自损功力,甚至伤及性命的危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其实她原本只是希望凭借着对方的地位和影响力,能够帮忙找到一个人,救下小豆子的性命。
但如今看来,即便真的有合适的人选,时间上也已经耽误不起了。
裴行州却始终表现得很平静,认真听完大夫的话后,很快就表示:“既然如此,不妨先让我瞧瞧病人的情况,再看看如何救治?”
听他愿意帮忙,大夫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将他领到床边。
借着昏黄的烛火,裴行州凝神向床上看去。
目光落在小豆子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时,他忽然身体一僵,原本从容镇定的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受伤的人……是他?”
“是啊!”
大夫显然满心忧虑,声音里都是叹息:“我看这小哥也就十五六岁,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把他伤成这样!年纪轻轻就遭这样的罪,爹妈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没等他把话说完,裴行州已经在床头坐下,伸手探向了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是被谁打伤的,你知道么?”
“知道!”
事关小豆子的性命,温沉吟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听到对方发问,赶紧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打伤他的人是一个瘦高个,听口音像是庆国人。那个瘦高个还有一个同伴,是个身上配着黑色腰刀的矮胖子。对了,我似乎听那瘦高个叫他阿迟……”
“那就是了……”
裴行州双眼微阖,轻轻叹了一口气。
眼睛再次睁开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稳重:“按你的描述,我猜打伤这孩子应该是贺氏兄弟中的“无相手”贺兰。若真是如此,事情只怕是有些棘手了……”
温沉吟不明就里,却也能感受到他的为难之意,焦急之下,忍不住追问道:“无相手贺兰是什么人?被他打伤了会怎么样?”
裴行州似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耐心解释道:“贺兰与贺迟是一对亲生兄弟,一个修习毒掌,一个专练刀法,在江湖上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贺兰所习的毒掌尤其厉害,修炼时需要将双掌在毒液中反复浸泡,忍受刺骨锥心之痛。然而练成之后,不仅会让中掌之人经脉受损,还会令其身受受剧毒侵体之苦,所江湖中人对他十分忌惮……只是尚未成名之前,他因得罪了一个狠厉害的仇家而容貌尽毁,至此以后,便常年易容乔装,从不以真面目示意,因此才有了无相手这个的名头……”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只是我听闻贺氏兄弟早些年间便被庆国的暗探组织招揽,专门替朝堂和军方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忽然跑到我燕国来干什么?”
温沉吟努力回忆道:“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来找一个叫曹方的人……”
“曹方?”
裴行州闻言一惊,眼中似有怒意闪过。
然而没等温沉吟再问下去,他已经站起身起来:“贺氏兄弟的事暂且不提了,我看这孩子的状况,继续将他留在这里,只怕也不方便,你若信得过我,我便将他带回府中治疗如何?”
听闻他要将小豆子带回去,温沉吟又是意外,又是惊喜:“裴叔叔,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救他,是吗?”
“是!”
裴行州一边点头,一边抱起了小豆子的身体:“琇琇你别怕,就安心在家等消息。叔叔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尽力保住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