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别跟我提鱼
作品:《王爷,别罚了,暗卫不笑了》 一簇簇跃动的火光被风拂动,从远处望去与天上繁星交相辉映,明明灭灭闪烁不休。
寒离拖着浸透暮色的身躯,每一步都好似踩在绵软的云絮上。
幸运的是,他没被燕王扔进水里。
只因日薄西山之时,溪中竟莫名涌来成群游鱼,多得仿佛决堤般,甚至争先恐后往岸上蹦跶。
若非冼夙夜及时执竿相助,寒离纵有三头六臂,也难这么快缚住这满篓活蹦乱跳的东西。
“王爷,这篓子居然真的填满了!”
寒离眸光灼灼,试图捧起鱼篓,却发现沉得根本抱不动,只能围着篓子打转。
冼夙夜倚着帐子的立柱,看着寒离欢跃得像枝头叫唤的山雀,只从喉间逸出一声清浅的 “嗯”,眼底却掠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寒离望着沉甸甸的鱼篓,又犯起愁来:“王爷,这鱼小狸儿拖不动,没法带回去啊!”
总不能劳烦王爷与自己一起抬着走。
冼夙夜闻言朝上游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潇洒地一抖袖袍,迈步向营帐走去。
“放那吧,自会有人来取走。”
既是燕王发话,寒离不敢耽搁,急忙快步跟上。
此时,上游处,白梧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抬手拭去额间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赶上了,小命保住了!
“白梧哥,剩下的鱼如何处置?”
有人端着一桶鲜鱼凑过来问。
“哕 ——”
白梧猛地别过脸,语气中满是嫌恶:“别跟我提鱼,现在听见就反胃。”
…… ……
回到大帐略作收拾,随行军医便进来为燕王更换腿上的药——是先前被赤伞节咬伤的地方。
寒离这才恍然:原来他们有军医啊!
那昨夜,王爷为何要亲自为自己上药?
满脑子疑惑正打转,忽然一阵鲜香扑鼻而来。
一盘盘佳肴被陆续端入。
凉菜是酥炸鱼条、凉拌鱼丝还有蛋皮鱼卷;热菜则是清蒸鱼、煎焖鱼、红烧鱼,另有一碗三色鱼脯汤。
寒离望着满桌珍馐,整个人都看呆了:竟是一桌全鱼宴!
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肚子早已咕咕叫着蠢蠢欲动。
他暗自期盼:等下伺候王爷用完膳,或许能赏自己一点尝尝?
若论肉类,他最爱的从不是红肉,偏是这嫩滑如脂的鱼肉。
只是往日连肉都难得吃上,碗里有块肉渣已是难得,哪敢奢求这般精细滋味?
寒离又没忍住咽了口唾沫,那吞咽声竟响得突兀,连一旁的冼夙夜与军医都听见了。
冼夙夜望着他那双亮得放光的眸子,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就知道这只馋嘴的“小猫儿” 爱吃鱼。
早在上次共膳时,他便留意到寒离盯着那盘紫苏鱼的时间格外长,哪怕嘴里喝着肉糜粥,目光也总黏在鱼身上。
军医刚收拾好药箱准备告辞,忽然顿住脚步,迟疑着问:“王爷,您等下要吃这些?”
冼夙夜指尖叩着茶盏,眉峰微挑:“有何不妥?”
“这鱼乃是发物,王爷伤口未愈,吃不得啊。还是吃些清淡之物为好。”
冼夙夜这才想起此事。
先前中蛇毒时已提前服了解药,倒忘了伤口还需忌口。
“本王知道了。”
军医拱手欲退,目光扫过一旁的寒离,又停住脚步:“敢问这位公子...... 是否也受了伤?”
他本不确定寒离身份,昨夜王爷亲临他帐中取了许多跌打损伤药,说身边人受了伤,却没叫他去诊治,当时便觉奇怪。
今日营中已有传闻,说那位护着王爷遇袭的侍卫,是王爷的男宠。
此刻见寒离容貌昳丽,营中再无第二人能及,便更信了几分。
寒离心头一紧,莫名有种不祥预感,连忙摆手:“我…… 我没受伤!”
可对上军医探究的目光,又瞥见冼夙夜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心虚,小声改口:“就…… 就一点皮外伤,不妨事。”
军医却正色道:“既是有伤,这些鱼便也碰不得。”
“来人,把这些撤下去,换些清淡吃食来!”
冼夙夜一声令下,寒离只能看着一盘盘方才还在向自己招手的鱼儿被端下去,一口小银牙都快咬碎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无妨,等下吃营里的饭也一样。
大概是昨日围猎颇丰,营里的晚饭有好几种肉吃。
可他哪里知道,今日他钓的鱼不仅凑成了这桌全鱼宴,更让整个营地都飘着鱼香。
此刻将士们正围着铁锅炖鱼大快朵颐呢。
折腾了整整一日,钓满了一篓子鱼,他这个钓鱼之人,却连半口鱼腥味都没沾到。
寒离是咬着被角入睡的,咬的还是燕王的被角。
他本想挪去别的帐子睡,省得跟燕王抢被子,谁知冼夙夜淡淡瞥过来一眼:“哪有多余的帐子给你?难不成要将士们大半夜给你现搭一个?”
寒离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满肚子委屈。
可是刚刚…… 刚刚他分明瞧见有好几顶闲置的帐子啊!
到了嘴边的反驳,对上燕王那双带着压迫感的异瞳,却像被捏住嗓子的猫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这是他熬过无数个饥寒日夜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此刻想来,这番自我安慰倒也依然奏效。
翌日天光初破,寒离指尖触到空榻余温时便知燕王已起。
帐外忽有金铁相击之声破空而来,凌厉刀风裹着寒意,将帐幔震得簌簌作响。
寒离迅速穿戴整齐,一掀帘便见冼夙夜正在晨练。
他手中的虎啸熠熠生辉,瞬间将寒离拉回前日共同迎敌的扬景。
彼时那把刀也是这般,斩劈扫撩推割扎刺,一招一式变化无穷,在冼夙夜手中衍化出漫天杀机,凛冽霸气扑面而来,取人性命不过须臾之间。
寒离看得入了迷,不单为对方的英姿所动,更因学武者对强者的本能仰慕。
他暗自期盼,若有朝一日能与燕王切磋一番,哪怕只对上两招,也是好的。
“唰” 地一声,那柄虎啸刀裹挟着凌厉罡风劈来,直挺挺插在寒离双脚之间的空地上,刀身震颤着发出嗡鸣。
正出着神的寒离,被乍响惊破了魂儿,慌忙敛衽垂眸,声线里藏着忐忑,不知自己何时又触怒了燕王。
“王爷?”
“拿起来,耍两下给本王看看。”
冼夙夜接过侍卫递来的巾帕,动作优雅地擦拭着额间薄汗,语气听不出喜怒。
寒离闻言一怔:这大清早就要做体力活?他连早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呢。
“王爷,您这柄虎啸的重量…… 属下怕是耍不了几下就要……” 就要累瘫了!
后半句话在喉间打了个转,终究没敢说出口。
冼夙夜神色凝重,自然也知这虎啸对寒离而言过重。
只是前日那扬恶战的画面忽然浮现在脑海。
寒离虽有他所赠狼牙,终究是近距离兵器,若当时有柄趁手的长兵器,想必不会伤得那般重。
看来得费些心思,寻件更合手的兵器给他。
“那便算了。” 冼夙夜随手将巾帕丢还侍卫,“先去用饭,吃完便来领今日的惩罚。”
寒离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瞳孔猛地一缩。
满心皆是惶惑:怎么今日还要受罚啊?
…… ……
骑在银骏马上的寒离仍有些恍惚。
方才饱餐过后,燕王竟说今日的惩罚是打猎。
听到这两个字时他本是欢喜的,毕竟比起昨日枯坐钓竿旁,打猎显然有趣得多。
可燕王紧接着那句 “将后面板车填满,填不满便喂狼”,霎时浇灭了他所有热情。
寒离:( ?? ﹏ ?? )
看来今日换成他与狼兄只能活一个了?
再回头望了眼不远处被马拉着的空板车,寒离的脑袋耷拉得更低,几乎要埋进怀里。
弯弓、搭箭、放弦,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却难掩其中生疏,准头差了不少。
寒离本就擅长近距离搏杀,远程兵器并不是他的强项。
更何况他还是个 “半路出家” 的暗卫。
射人这般大目标尚算稳妥,可面对兔子山鸡之类的小玩意儿,十箭七空已是常态。
偶尔侥幸擦过猎物皮毛,飞溅的碎羽如同他破碎的期望,消散在渐起的山风中。
更何况身后还有冼夙夜那如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寒离手心沁出薄汗,愈发紧张。
“咻 ——”
落空。
“咻咻 ——”
再次落空。
寒离越是焦急,越是手忙脚乱。
折腾了半晌,别说填满板车,就连堆满个角落都难。
可寒离不能气馁,不然就要喂狼了!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躁动,再次张弓瞄准。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身影覆了上来,带着清冽的气息,将他尽数包围。
冼夙夜的大掌缓缓落下,先是覆上他勾弦的左手三指,继而握住他虚抵弓把的右手,低沉嗓音从头顶落下:“小狸儿。”
寒离浑身一僵,如被施了定身咒般不敢动弹。
后背紧贴着那坚实宽阔的胸膛,冼夙夜强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清晰地传至他心间。
袖间萦绕的幽梅冷香,此刻也似有了生命,丝丝缕缕缠绕鼻尖,令人心醉神迷,又慌乱难安。
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头像是揣了只乱撞的小鹿,竟分不清这翻涌的情绪究竟是惊是喜。
燕王竟要亲自教他射箭?
尚未等这份悸动沉淀,冼夙夜的靴尖已轻踢他足踝:“再分开些,与肩同宽。”
寒离闻声立刻照做。
“送箭时,背脊莫要松垮。”
冼夙夜再次提醒。
“双臂再展些。”
话音未落,寒离便觉肩膀被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拉伸到了极致。
此刻整个人仿佛被拉成一张蓄势待发的长弓。
“放!”
随着这声短促的指令,寒离毫不犹豫松开扣着箭羽的指节。
“咻 ——”
箭矢带着破空锐响蹿出,直奔他瞄了许久的野兔。
刹那间,殷红的血花绽放在枯黄的草叶间。
那兔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细弱的哀嚎,便倒在血泊中。
“中了!”
寒离又惊又喜,尾音都带着雀跃的颤音。
竟是一箭对穿,不必再搭第二箭,更不用追上去补第三箭。
寒离强压下内心的狂喜,谨记着冼夙夜的吩咐,依旧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可心头的狂喜让他按捺不住,急切地想转头将这份喜悦说与身旁人听。
一回首时,玉颈微扬的弧度正巧撞进冼夙夜低垂的眸光里。
清风带着草木芬芳掠过,将两缕呼吸揉碎在半寸之间。
寒离仰首的刹那,殷红唇瓣不偏不倚勾上对方微凉的唇角。
一片温热覆在那片带着凉意的柔软中,像是冬雪融进春溪。
寒离意识尚在混沌中浮沉,只觉唇间酥麻难忍,鬼使神差地轻轻蹭了两下。
却不知这无意识的举动,却带来了“血的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