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


    北帝也从睡梦中惊醒。


    自从皇后走后，他就不断陷入梦魇，梦到成景越发不服管教，竟在东宫纵情声色，最后还忤逆不孝、意图谋反。


    这个梦他做了一次又一次。


    每每梦醒，他只觉心惊。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成景派去延兴寺抄写佛经弘扬佛法。


    其目的当然是希望成景能受佛法熏陶，净化心灵，别整日耽于情事。


    等熏陶得差不多了，再把他召回来为他选一个合适的太子妃。


    有了家庭该也能更稳重些。


    谁知道这臭小子居然跑了！


    堂堂太子，成何体统？


    偏此事他还不能宣扬，若惹得人尽皆知，成景就算是彻底毁了。


    虽然在梦里成景很不像话，可到底是自己一向器重的儿子，他哪能因一个梦境就弃之不顾？


    思及此，北帝只觉自己额头青筋突突地跳。


    内侍张明衷见状连忙上前。


    “圣人，是不是又头痛了，要传太医吗？”


    北帝摆摆手，“可有消息了？”


    不用详说，张明衷便知圣人所问何事。


    就这两日他都问了八百回了。


    张明衷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回答：“不曾，派去的人都快追到吐谷浑了，却并不见太子殿下踪影。”


    北帝火又上来了。


    “这个逆子！”


    张明衷连忙跪到地上，“圣人息怒，圣人注意身体啊。”


    一提此事便气上一回，如此频率，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罢了，去把谢天师叫来。”


    -


    李锦还不知远方有人因为自己这具身体气得七窍生烟。


    他现在美滋滋。


    梦什么的都是反的。


    不必在意。


    吃最重要。


    李锦现在已经和冯二一家建立了良好的美食友谊。


    对方有什么好吃的就拿过来给李锦做，然后分他一些。


    他想吃好吃的了，跟冯二一提，只要对方买得起的，对方都会去买。


    如果贵了，李锦也会给些银两，大家都不亏。


    这次也一样。


    李锦拿了两文钱去隔壁换了块豆腐和一小块瘦肉。


    没好意思换肥肉，但做肉沫用瘦肉也足够了。


    其实两文钱不止换这些，毕竟他还要给他们端点过去，但平常都是他占便宜多，偶尔多给点才能更好地维持关系。


    李锦还特地让冯二去帮自己瞧着村正，待看对方出门去了，他得到信，这才敢烧油做菜。


    村正每天饭后就爱出门溜达，看似巡视领地，实则到处贪小便宜。


    搞得李锦做个饭跟玩间谍游戏似的。


    等闻到香味，李锦释怀了。


    有这一口，受点苦算什么？


    嫩滑的豆腐经酱汁入味，配上鲜香麻辣的肉沫，一道香喷喷的麻婆豆腐就做好了。


    有了辣椒，整道菜的味道就有了质的飞跃。


    李锦当即做了决定。


    等来年辣椒丰收，他第一件事就要做豆瓣酱。


    没有豆瓣的肉菜都是没有灵魂的。


    “李兄弟，好了没，我看村正转悠回来了！”


    外面拍门声十分急切。


    “来了来了。”


    李锦眼疾手快，端着铁锅把豆腐一股脑倒进罐子里，打开房门就塞到了冯二怀中。


    “端稳了，赶紧回去，给我留一碗。”


    “好勒。”冯二抱得死死的，不停咽口水，“香死了！”


    李锦也觉得香死了，可现在还吃不着。


    他把锅里的饭挖了一点倒进铁锅里拌了拌，再盛回碗里时，已经是油汪汪的一碗米饭了。


    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敲门声已经响了起来。


    果然是狗！


    鼻子灵还跑得快。


    李锦快速扒拉了两口，抹一嘴油，这才打开房门。


    “李郎君，又在用饭呢。”


    好一个又。


    李锦笑得比他甜。


    “是啊，村正有事？来还陶罐的？”


    对方哎哟一声，轻轻拍了拍自己脑袋。“瞧，我给忘了，一会儿给你拿。”


    “噢。”


    李锦故作不知对方心思，问：“那村正是有事？”


    先前只要村正掐着饭点来，李锦都会给他也盛点饭菜，后来他越来越不满足，一时吃不饱，一时又要给家里孩子带。


    人心不足蛇吞象。


    现在附籍之事不靠他了，李锦自然不惯着。


    村正眼睛一眯，“李郎君啊，也不是我要催你，刚才碰见里正了，他说近来县里随时会派人来查，到时候查到你没附籍，那吃挂落的就是我与里正了。”


    “我明白，村正，真是太感激您和里正了！”


    李锦一脸感动，“你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定是结草衔环之日！”


    大饼可以画，大大地画。


    想占便宜，没门！


    窗户也给你封死！


    村正嘴角抽了抽，“不必如此，若是有好吃的给我尝尝就行了，我家娘子厨艺实在不怎么样。”


    “原来如此，难怪村正总到我这处来，下次我教教你家娘子，饭做不好不是耽误了村正您的正事儿吗，您可是办大事的人！”


    明明也不是什么难听的话。


    可从李锦嘴里说出来就是叫村正噎得不行。


    他也不装了，直说道：“那也只能日后了，李郎君今日吃的什么，如此香？”


    言外之意，给他也来一碗呗。


    想得美！


    李锦笑笑，“今日我吃的麻辣豆腐，可惜村正您来晚了一步，我连锅边的汤汁都拌饭了。”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碗，顺便让了个身子让对方死心。


    看到锅内场景，村正撇撇嘴。


    “太能吃了！附籍之事抓紧了啊，到时候县里来人，我可保不了你。”


    变脸比翻书还快。


    得亏这是北朝，要不然还以为川剧变脸是他创造的呢！


    “知道了，辛苦您跑一趟。”


    “村正，记得我的陶罐啊！”


    连吃带锅都拿了，也好意思！


    然而对方脸皮厚如城墙，根本没搭理他。


    李锦冷哼，往隔壁院墙挪。


    他压低了声音喊道：“冯二哥，云嫂子……”


    几息后，隔壁堂屋门被打开。


    冯二端了一大碗豆腐出来，另一只手上还有一个大大的胡饼。


    “拿着，蘸着吃，香！”


    “好勒！”


    李锦从北边过来，为了赶路几乎日日吃胡饼。


    到了成都，瞧着胡饼他便有些生理性反胃。


    然而，这好几日没吃了，想着能蘸着麻婆豆腐吃，肚子里都要伸出手来了。


    “李兄弟，这菜里红色的是何物，比茱萸还辣，还没苦味，真香。”


    李锦嗅嗅，确实香。


    但他卖了个关子。


    “之后你就知道了。”


    等自己真正种上这些辣椒，肯定是需要人帮忙的。


    如今看来冯二一家都还不错，两口子加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人口简单，心思单纯，初期合作正好。


    也许是在研究所养成的习惯，李锦做事不爱拖延。


    心里有了目标就想赶紧落实。


    他也烦村正每天逮着他的羊毛薅。


    本打算翌日一早就去王田主家的，谁知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


    这么早醒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无奈，李锦起了。


    然后他打算先去草市寻点好吃的，平时买不到好东西也就罢了，绝不能浪费早起的每一日。


    顺便完成一下系统给出的算命任务。


    于是晨光初曦，李锦换上道袍举着幢幡前往了草市。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着皇家支持，这年头道士的地位还是挺高的。


    李锦老早给自己安排了个身份，那就是天师道第十二代传人的弟子。


    若是别人仅仅只是脑补，那他就是第十三代传人，别人要是细究，那他就是门外弟子。


    “进可攻退可守！”


    机智如他！


    明明还是清晨，不过从家中到草市这不足一里的距离，李锦已经热得脑门开始冒汗了。


    卖符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


    “哪呢哪呢？”


    来都来了，符还是要卖的。


    顺着系统的指引看过去，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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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葛布旧衫的高瘦男人正牵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两人东张西望，似乎觉得这草市的一切都很新奇。


    只是男人眼中带着深深的防备。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我要是被打了算工伤吗？”


    这对父女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但男人一脸凶相。


    卖人家一个馒头都比卖符强。


    可系统哪里会理他？


    无奈，李锦只能主动凑上前去。


    “这位郎君。”


    李锦一开口，男人立马将孩子护在自己怀里，然后如狼一般的眼神盯着他。


    假装没看到对方的防备，李锦笑道：“算命吗，免费的，不要钱。”


    “不要钱？”


    男人看他的眼神更加防备了。


    “是啊，不要钱，不瞒郎君，我师父乃天师道第十二代传人，此番我下山历练，每日要给三人看相才能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可否让我瞧瞧？”


    似乎信了他的话，男人有些犹豫。


    李锦腹诽，“看吧，这破符估计送出去都没人要。”


    正吐槽呢，男人点头，“你算吧，就在这算。”


    得，好的相术师从不抱怨环境。


    李锦这段时日也看了不少的书，他怎么看这男人的面相怎么觉得有书上所说印堂发黑之相。


    然后他一看系统扫描数据，果然。


    系统显示此人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郎君，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若不及时破解，危矣。”


    男人大概是赶路而来，身上颇有些狼狈，此刻也因炎热额间不停冒汗，他一把将其抹去，有些着急问：“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李锦依旧是刚才温和的笑容，他从宽大袖袍中取出今日的符，“不若试试我这驱邪符，一文一张，童叟无欺！”


    一早系统就说过，它的符是真有用的，具体是不是真的李锦不知，但想来系统也不至于骗他。


    若是能破了此人的血光之灾，也算是功德一件。


    谁知男人一听要钱就跟炸了毛的黑猫一样，怒目而视，声音也大了几分。


    “还要钱，你不是说不要钱的吗？”


    他身侧梳着歪歪扭扭双丫髻的小姑娘瑟缩了一下，显然被自己阿爹吓得不轻。


    “月娘不怕，阿爹带你走。”


    男人对女儿倒是耐心十足，然后抬头又狠狠怒瞪了李锦一眼。


    “江湖骗子！”


    李锦眉心突突跳了跳，虽然他真的很像个江湖骗子，但是能不能别喊出来？


    他不要面子的吗？


    眼见着男人要走，李锦上前一步拦在对方前面。


    “郎君留步。”


    在对方发难之前，李锦把那张符纸和怀里还带着点余温的鸡蛋递给对方。


    “买一赠一，结个善缘。”


    男人先是一愣，盯着那鸡蛋吞咽了一下，他怀中小姑娘与他动作如出一辙。


    然后他缓缓将视线从鸡蛋挪到李锦脸上。


    李锦露出标准微笑，比出一根手指，“一文足矣。”


    男人最终像看傻子一样从李锦手中接过了鸡蛋与符纸，留下一文钱脚步生风走远，像是生怕李锦去将那鸡蛋抢回来。


    也不怪这男人如此。


    瑞宁十年，益州粮价还算便宜，一斗米五文。


    但任谁也舍不得拿一文钱来换张不知有用无用的符纸。


    添了鸡蛋就不同了。


    鸡蛋市价两文，如今一文给出去，还搭一张符，谁不乐意要？


    “可算是完成今日任务了。”


    【领取奖励】


    然后李锦脚下又是一梗。


    一两银子到手。


    “这个发放奖励的方式真不行，迟早把我脚给崴了。”


    高冷系统不理人。


    银子是李锦的安慰。


    趁着时候还早，李锦决定直接去田家。


    今日还能赚上一笔。


    就看这位王田主的表现要价。


    对方要是诚心合作或者待人有礼，他就意思意思收几个铜板，但若对方有负老好人之名，那他高低得替天行道，坑对方十几二十两银子。


    哦，不对。


    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坑呢？


    教育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