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鸿志服装厂如约完成了饼干厂的第一批货。


    这天，是交货的日子，周晴的心里，满是激动。


    激动之余，也满是忐忑，毕竟，那八十万的货款，还没有真正拿到手。


    这天早上，她和汤厂长，丁厂长一起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在送货的货车后面，缓缓进入了饼干厂的大门。


    在仓库大门前，饼干厂的工作人员开始上车检查衣服的质量。


    此刻，周晴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看出了她的紧张，汤厂长笑道：“周晴，别怕，不会有事的，厂里的质量关我一直把控得很严。”


    周晴点了点头，眼睛却依然注视着检验员的动作。


    直到最后，货车上已经空了，检验员也上前微笑道：“这些衣服都合格了，我把票据给你们，你们去财务领货款吧。”


    周晴的心里，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


    她说了声谢谢。


    然后，就和汤厂长一起，去了饼干厂的财务室。


    关于领取货款这方面，她完全没有经验。


    于是，她就低声问：“汤厂长，这是要给我们现金吗?”


    汤厂长噗嗤一笑：“现金？你可真是想多了！八十万啊！整整八十万啊！给你八十万现金，你敢背回家吗！”


    周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那——是怎么给的？”


    “一般都是派人去银行往你的账户里打款呗！像这种数额巨大的，在东风服装厂都是厂里派人跟客户一起去银行，然后当面打款到客户账户的。”


    周晴嗯了一声。


    两人一起来到财务室，找到主管，说明了情况，出示了票据。


    果然，那主管就说：“你们有车吗？我现在就派人去银行给你们打款。”


    “可以！”汤厂长淡定地说。


    然后，两人就带着饼干厂的一个男青年，据说是王会计的，一起去了建设银行。


    在银行里，王会计将八十万块钱，直接转到了周晴的账户上。


    拿到存折，看着存折上那一串长长的数字，周晴忍不住有些晕。


    她无法不晕。


    不要说是这辈子，就是上辈子，她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而这些钱，扣除了成本和工人工资之外，她还能挣三十五万。


    她曾经在心里算了无数遍，对！至少三十五万！


    一批货挣三十五万，三批货，就挣了一百零五万！


    妥妥的百万富翁了！


    这可是八十年代的一百万啊！


    汤厂长寒暄着将王会计送到了银行大门口，然后回来，对周晴笑道：“高兴坏了吧？”


    周晴毫不掩饰，使劲点了点头、


    汤厂长哈哈一笑：“当初我怎么说来着？用体力挣钱只能保证温饱，用嘴巴挣钱也有限，用脑子挣钱，才可以真正的挣大钱呢！”


    “是的，你说的真对！”周晴发自内心地说。


    “周晴，不要松懈，后面还有两批货呢，这单生意做成了，以后，你手里有了百万资本，就可以厂子买下来，扩大规模，做更大的生意，赚更多的钱了。”汤厂长以鼓励的语气说。


    周晴嗯了一等，思索道：“我们还要招聘优秀的业务员，只有有了订单，厂里才会有业务。”


    “不错，那我问你，你知道到哪里去招聘优秀的业务员吗？”汤厂长继续问。


    周晴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汤厂长笑道：“光是张贴招聘启事，满大街的找，那可不行！你找到的，十有八九是不合适的人！”


    “对对！我当初招聘营业员就是这样的，找了好多，总是没有合适的，后来，还是杜鹃给我介绍了白慧！”


    想了想，周晴又道：“要不，你给我介绍几个？”


    “我认识的业务员都是东风服装厂的，一般人是不会愿意离开国企，放弃铁饭碗的！我可没办法给你介绍。”汤厂长摇头道。


    周晴不做声了。


    汤厂长又道：“这都是后话了，倒是白慧替你看着的那个店，一个月也有不少利润，放弃了怪可惜的，不如等你的厂子正式扩大了规模，你就展示自己的货，跟东风服装厂彻底脱离，如何？”


    周晴想了想，觉得是应该这样。


    两人一边商量着怎么继续进行下一批货的赶制，一边上了出租车，回到了鸿志服装厂。


    初战告捷，却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货呢。


    于是，她就对汤厂长说：“真奇怪，虽然货款收到了，可是我依然轻松不起来，倒是越来越紧张了。”


    “这是很正常的——”汤厂长笑道：“就算你成功地收到了第二第三批货款，成了百万富翁，你也还是轻松不起来，那个时候，你又想着去挣一千万了。”


    确实是这样的，那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是要干一辈子的事业的，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快活不起来了？


    看出了周晴的心思，汤厂长笑道：“人的欲望是永远也填不满的，你自己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然一辈子都会活得很累。”


    周晴点了点头。


    回到厂里，她开始忙着给工人发工资，忙着进货，组织下一轮的生产。


    就这样忙了几天之后，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记得香港有个女作家说过，人这一辈子，怎么会有做得完的公事？


    谁不是忙里偷闲，去找找乐子，放松放松？


    所以，周晴也决定给自己放松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姐姐妹妹，还有杨丽丽了。


    还有，自己的弟弟周雷，那高考的录取通知书也该来了。


    因为自己的厂子还是租的，所以，就没让家里人知道她开厂的事情。


    周雷还以为自己还在开服装店，所以家书都是寄给周星的。


    周末的傍晚，她就让司炎骑着摩托车，带上自己，真奔东风服装厂而来。


    此时，正是工人们吃饭的时间，因为今天休息，所以食堂里吃饭的人比较少。


    两人进了食堂，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吃饭的周月周星和杨丽丽。


    东风服装厂的食堂是对外开放的，有钱都可以买饭吃。


    司炎就拿了两个餐盘去打饭，周晴则直接去了姐妹们那里。


    “二姐，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你们厂里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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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星一脸的兴高采烈。


    “小雷来信了，是吗？”周晴兴奋地说。


    周星点了点头：“猜猜，他考了哪个大学？”


    “我猜不到，你快告诉我！”周晴急了。


    “哈哈，他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他收到了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再过一个月，他就要来报道啦！”


    一阵强烈的喜悦涌上了周晴的心头。


    他们老周家，可算是出了个大学生！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可值钱了！


    “那，他是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专业！”周星回答得干脆响亮。


    周晴更高兴了。


    江城大学时国内顶尖的名牌大学，相当于上辈子的955大学，计算机专业又是越来越热门的专业。


    这下，周雷前途似锦是一定的了。


    这个时候，司炎打了饭菜回来，五个人就周雷的事情，兴奋地谈论着。


    突然，食堂门口起了一阵骚动，一群人一下子围了上去。


    周晴微微一怔。


    只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嘶吼道：“杀人了！杀人啦！”


    五人顿时面面相觑。


    周星看了一眼门口，突然道：“哎呀，这可是周大翠一个宿舍的舍友！”


    说完，她呼地站起身来，跑到门口，见那姑娘形状像疯子一样，抓着食堂门口前来打饭的保卫科长的肩膀摇晃着，嘴里嚷道：“大翠死了！大翠死啦！杀人啦！”


    那保卫科长一听这话，立刻就问：“什么？到底什么情况，说清楚！”


    那姑娘浑身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着宿舍的方向。


    保卫科长跟身边的同事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挥手，两人就拉着那姑娘向女工宿舍跑去。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周星听得目瞪口呆。


    跑回饭桌，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周晴心里一惊，也站了起来。


    司炎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别急，保卫科的人已经去了，一会就会有消息传回来的。”


    “这还用问吗？那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周大翠被人杀了呗！”杨丽丽惊恐地说。


    半个小时后，从女工宿舍那边传来了消息，周大翠死在了自己的宿舍里，浑身上下都血，不知道被人捅了多少刀。


    保卫科已经报警，宿舍已经被戒严，任何人也不得进出了。


    又过了一会，两辆警车呼啸而来，随后，警察抬出了蒙着白布的周大翠的尸体，那白布上，还渗透着鲜血。


    在路边看到这个情形，周星哇得一声，吐了出来。


    周晴心里也有些惨然，周大翠虽然坏，可是，也罪不至死！


    凶手会是谁？


    这个答案，几乎每个熟悉周大翠的人，都能猜到！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姐。


    只见周月一言不发，脸色惨白惨白。


    周晴伸出手，握了一下姐姐的手，却觉得姐姐的手是冰冷的。


    她很想说一句：“姐，这下你不用再起诉离婚了！”


    可是，话到嘴边，却终于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