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一大早，肖三郎吃过了早饭，督促董老爹把药喝了。


    昨晚大半夜下了一场雨，董老爹夜里习惯不盖被子，今早起来咳咳嗽嗽的。


    到底是年迈身子差了些，以前董莺莺还在的时候，董老爹身子骨可硬朗了。自从董莺莺走了之后，这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


    袁雅蓉早上到肖家吃饭，一见到郭氏，上去喜滋滋说道：“二嫂二嫂，三哥说中午回来陪婶子。”


    说完又环顾了下院子，厨房北屋里像是没人，“诶？婶子呢？”


    郭氏：“一大早就上集市去了，早饭还没吃呢，说要买一只老母鸡回来炖汤给三郎补补。”


    袁雅蓉露出开心的笑容，“还以为婶子还生三哥的气呢。”


    “怎么会呢？做娘的怎么会跟自己孩子置气？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总说不再管三郎，可她心里呀，最疼的还是这小的。”


    郭氏陆续把早饭端到小矮桌上，“来，吃饭了阿蓉。”说完去抱角落里玩球的阿娈。


    袁雅蓉呆呆地落座，两眼无神地端起粥碗。


    做娘的怎么会跟自己孩子置气？


    郭氏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脑海里，袁雅蓉想起自己的母亲，觉得有几分失落鼻酸。


    ……


    一直没想到送肖三郎什么东西好，眼看又快走到了回春堂了，袁雅蓉越发心慌。


    忽然身旁一位卖花姑娘路过，留下一股清淡的荷香。


    荷花开了？


    去年刚来的时候，肖大婶带她去过城外的西湖，那时候荷花已经凋谢了。


    她转身追上那卖花的姑娘，想买几枝荷花，放医馆花几上。


    荷花还是含苞待放的，上面还挂着露水，像是今早才摘下的。


    袁雅蓉看着花问道：“这花怎么卖的？”


    “荷花十文一枝，荷叶三文，莲蓬是送的。”姑娘把背上的竹篓放下来。


    袁雅蓉仔细挑选着，没多会儿路过的妇人们也来买花。


    感觉每一朵都会开得很大，袁雅蓉一时陷入选择的难题。


    因为莲蓬不多，只有五枝，每人只送一枝。


    已经有三位顾客买走，袁雅蓉害怕没了莲蓬，赶紧选了三枝荷花两片荷叶付钱。


    荷花捧在手里，淡淡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到了医馆，肖三郎看着花眼睛一亮，“哪儿摘的？”


    袁雅蓉：“我能去哪儿摘？这是刚从花贩手里买的，好看吧？”


    肖三郎笑着回道：“好看。”


    平日花几上少有插花，袁雅蓉从库房里翻出一个花瓶来，洗了洗装上水，修剪一下花枝长短，把花、叶子和莲蓬都插进去。


    才送走一位病患，肖三郎也走到花几边上来，荷香清新，花插在此处，倒是给医馆增添了一分淡雅之色。


    中午肖三郎要回家吃饭，袁雅蓉则是留在医馆陪董老爹。


    董老爹似乎因为风寒，没什么精气神，一上午就坐在后院里发呆。


    肖三郎回家顺路到醉仙居点了几个菜，让伙计一会儿送到医馆去。


    接着在街上买了个西瓜，到瑞祥斋买了肖大婶最爱吃的陈皮饼，再买份松软香甜的芸豆卷，阿娈也可以吃。


    回春堂后院里，捣药声循序渐进。


    三个人围坐在一块儿，一边捣药一边等着醉仙居送饭来。


    董老爹受了风寒，没什么精神，依旧坐在袁雅蓉旁边帮忙，双眼空洞无神地干活，偶尔打一个哈欠。


    过了会儿醉仙居的小哥送饭菜来，一共是五个菜。


    他们人虽然不多，好歹有两个男人，且袁雅蓉吃素，肖三郎才多点了两个菜，两荤三素，还有一壶茉莉冰露。


    天气炎热，茂仁捧着冰露壶，感觉整个人都凉快了。


    醉仙居有各种饮子，这七八月份暑热，人们最爱喝这种水饮。


    正中午日头晒，后院没有阴凉处，袁雅蓉把前堂桌子收拾出来，饭菜一一摆上。


    董老爹一上午迷迷糊糊的，看到一桌子的菜，端起碗开吃，东坡肉夹一筷，闷一口饭。


    茂仁指着桌上那盘素丸子，悄声对袁雅蓉说道：“阿蓉姑娘，这个素丸子都是用蔬菜做的，你试试？”


    袁雅蓉眼睛一亮，一直以为那是肉丸子，看着不像是没肉的。


    她夹了一个，轻轻咬了一丁点。


    果然没有肉腥味，再咬一口，丸子剩下一半，可以看到里面有豆腐木耳和香菇，还有的剁得太碎了认不清是什么。


    袁雅蓉一连吃了几个，酱烧味浓郁，唇齿留香。


    看到她一直吃素菜，董老爹渐渐停下来，愣了片刻，“你怎么不吃肉？”说着就要加一块东坡肉到她碗里去。


    袁雅蓉眼疾手快地把碗端起来护住，解释道：“太油了，我不想吃。”


    董老爹不悦，碗筷放下来，厉声道：“不听爹话了是不是？我觉得你最近总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


    茂仁帮忙解释：“叔，莺莺姐姐脾胃不适，不能吃……”


    没等茂仁说完，董老爹固执道：“我姑娘我还能不清楚？何时有这毛病？就是挑食。”


    他看了眼桌上的菜，还有一道清炒虾仁，“这个不油，吃。”


    袁雅蓉看了眼那虾仁，整个人都在颤抖。


    再看董老爹在一旁气鼓鼓的，似乎她不吃，老家伙就不吃饭了。


    虾仁倒是看着不肥，清清淡淡的。


    袁雅蓉表情如临大敌，再三斟酌下，将筷子伸向那盘清炒虾仁。


    她在面上找到一颗个头小些的下人，夹起来放进嘴里，不敢放在口中停留太久，胡乱嚼了两三个吞下去。


    看她吃进去，董老爹满意地继续吃饭。


    茂仁在旁边一脸担忧望着袁雅蓉，悄声问道：“不要紧吧？”


    袁雅蓉感觉脑袋昏昏的，胸闷反胃。


    瞧着她脸色逐渐发白，额头上的汗珠也显现出来，茂仁瞧着不对劲，赶紧说道：“吐！快，能吐吗？”


    袁雅蓉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脑袋这一摇晃，瞬间感觉天旋地转。


    董老爹发现了“闺女”脸色不对，登时慌了，“你怎么了莺莺？哪儿不舒服啊？”


    眼下茂仁想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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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去叫肖三郎，可又不敢把袁雅蓉和董老爹留在医馆。


    到门外看了看，隔壁鲜果铺家的小女儿正在路边玩。


    茂仁走过去喊道：“阿桃啊，你知道肖先生家吧？”


    那小姑娘想了想，“嗯……我知道了，在祠堂巷。”


    茂仁：“那你帮我到祠堂巷叫一下肖先生，跟他说阿蓉晕倒了，回来我给你买糖葫芦。”


    听到糖葫芦，阿桃拔腿开跑，朝着祠堂巷的方向飞奔。


    等茂仁反应过来，阿桃已经跑远了，他冲着那小巧欢脱的背影喊道：“注意马车啊！”


    ……


    肖三郎今日回家吃饭，全家都是很高兴的，虎子被城北大营的借去抓土匪没能回来，肖大婶把罗阿秀叫上一起吃饭，一家子和和乐乐的。


    吃过了午饭，肖三郎想赶紧把袁雅蓉换回来休息吃药。


    肖大婶：“你可真是大忙人，吃顿饭都着急忙慌的。上屋里去，给你买了身新衣裳，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肖三郎只好回屋换衣服，都穿戴好了出来。


    肖大婶围着儿子转，上下打量了两圈，“啧啧啧，瞧你这段日子搬出去，都瘦成啥样了？是不是那董老头夜里折腾人？”


    再抬头看了看儿子的脸，心疼道：“唉……我说我出钱把他送养济院，你又不愿意。这衣裳我都是照着你以前的尺寸做的，还是刚吃过饭，这腰都比以前瘦了。”


    肖三郎解释道：“这都是因为最近来医馆的病患多了，忙起来自然就会瘦。”


    带上衣服准备离开了，肖三郎从钱袋里掏出十两银子给母亲，“孩儿就要走了，这钱娘留着买衣裳买点心。”


    郭氏带着阿娈也出来相送，肖三郎告别亲人，刚走几步，阿桃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肖先生，阿蓉姐姐晕倒了！”


    -


    肖三郎和肖大婶前后脚赶到医馆，茂仁已经把袁雅蓉扶到了前堂的病榻上。


    袁雅蓉歇息了片刻，脸色有所缓和，可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问过前因后果，肖三郎看到病榻边一脸愁容的董叔。


    平日里说话不带喘气的老头，如今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肖三郎看了看脉象，眉头紧锁，“不行，这还是得催吐啊。”


    茂仁：“刚才我就想抠她嗓子眼来着，可阿蓉姑娘不让。”


    “我来吧。”肖大婶坐到病榻边上来，对袁雅蓉安抚道：“阿蓉，这东西得吐出来，抠嗓子眼是最好的办法，很快的啊，你忍一忍。”


    肖大婶相劝，袁雅蓉终于肯张嘴。


    抠了一会儿，实在太难受，袁雅蓉挣扎着想拨开肖大婶的手，肖三郎赶紧上去按住她，紧紧抓住他的手。


    一番折腾下，总算是把虾仁吐出来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茂仁找来了马车，看到还虚弱站不起身的袁雅蓉，肖大婶正准备把裙摆绑起来背人，抬眼看到儿子直接把袁雅蓉横抱起来。


    肖大婶眼珠子瞪得像铜钱，亲眼看到肖三郎把袁雅蓉抱上马车，脑子顿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