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川岛纯菜逐渐镇静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周围的热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虽然没有真的哭出来，但在这种场景下，跟哭着要抱抱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居然说出了这么煽情的话，以后肯定会被五条悟追着嘲笑吧，怎么想他都不是放过这种大好机会的人。


    好在五条悟这次好像也受了不小的刺激，紧抱着她不肯撒手，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看那模样，就差跟她一起抱头痛哭了。


    这幅情景让尴尬到脚趾扣地的川岛纯菜感到些许安慰，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存在一点温情的。


    ……但是，这家伙抱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吧？


    出于将心比心的体谅，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但对方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余光瞥见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就站在一边，川岛纯菜感到如芒在背，有一种自己被当猴看的感觉。手指扣了叩五条悟的后背：“喂……我说，差不多可以松开了吧？硝子在看啊。”


    没想到五条悟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反而又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不要。”


    比起她自己，还是五条悟更像哭着要抱抱的小孩。


    这个认知让川岛纯菜感到了微妙的、胜利的愉悦，她拿出了哄小孩的耐心：“听话，我看看你的伤。”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取悦了五条悟，他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放开了她，盘腿坐在地上，也不在乎会不会沾上灰尘，展开身体任她打量。


    就在川岛纯菜想要察看五条悟究竟伤在哪里时，他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抬手用校服的袖口去擦她脸上流出的鲜血。


    她脸上的血之前已经被成年五条悟擦得差不多，咒力反噬也没有再造成新的出血，只是她一直躺着，还有些残留的血液没有流出来。


    “这个没关系……”已经不会再流了。她别过头，躲开他的手，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时间线的五条悟都对这个举动如此执着。


    “别动。”五条悟冷着脸，一只手固定住她的头，另一只手则保持着擦拭的动作。


    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神情让川岛纯菜感到无比陌生。


    她愣愣地和五条悟对视，两个五条悟的眼神在此刻重叠到一起，这种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恍惚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又无法清晰地把握住那一瞬间的灵感。


    或许是没干过这么细致的活，五条悟的动作有一点粗鲁，袖口摩擦在皮肤上，带来微微的刺痛。


    这种痛跟当前仍在作祟的头痛比起来，简直微不可察，可是，川岛纯菜却无端觉得这种刺痛的存在感如此鲜明，几乎到了令她无法忍受的地步。


    “好痛……”她不自觉地发出了这样的呓语。


    五条悟的手顿了一下，抱怨道：“我根本都没用力吧……痛也给我忍着。”


    虽然说是在抱怨，但他的动作居然真的放得更轻了。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认真？


    川岛纯菜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加快的心跳，她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不再与五条悟对视，试图找个话题打破这种令人心悸的氛围：“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刺杀男说的话，她抿了抿唇：“那个刺客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恰恰相反，是我杀了他。”五条悟不甚在意地回答，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起之前的事，“他确实有点本事，差一点他就成功了，不过，有时候差一点，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但是，会很痛吧。”川岛纯菜注视着五条悟，他的额头上，刘海没有遮住的地方，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即使经过反转术式也没有完全愈合。


    “嗯……有一点，大概就是平时被你殴打的程度吧。”五条悟停下动作，捧起川岛纯菜的脸，左右观察了一番，看得出来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甚至脸上都流露出了笑意：“所以说，纯菜明明就很担心我吧，刚才一副要哭的样子。”


    川岛纯菜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原本的慌乱和悸动荡然无存，转而被一种“果然还是应该揍他一顿”的踏实感所取代。


    她干巴巴地说：“是吗，没把你打死，真是我的失职啊。”


    就在这时，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终于找到机会走上前来。家入硝子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川岛纯菜的状态，得出结论：“只是咒力反噬，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们这次闹得可真够大的，连歌姬学姐她们都听说了。”家入硝子说道，在赶来的路上，以及刚才充当围观路人的时间里，她已经从夏油杰那里把事情经过了解得七七八八，“不过，干的漂亮。”


    “一切还没有结束。”一说起正事，川岛纯菜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刺杀男背后的主使、如何向上头汇报、天元同化、成年五条悟遭遇了什么……这些问题都还没有解决。“我们还有很多收尾工作要做。”


    五条悟一把将她抱起：“那些事我们去解决就好，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小心用脑过度，变成只会阿巴阿巴的傻子哦。”他恐吓。


    川岛纯菜：“……”变得认真什么的，果然是她的错觉吧。


    ……


    “……你到底要干什么？”


    川岛纯菜躺在床上，几乎是面如死灰地瞪着天花板。


    床边，五条悟支着下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连墨镜都没戴：“陪你睡觉呀，纯菜，你已经很累了吧？”


    川岛纯菜敢打包票，没人能在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下安然入睡。她心累地叹了口气：“你也去睡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早就过了需要被人哄睡的年纪了。”


    “我睡不着。”五条悟向前倾了倾身体，眼眸中的光芒越发炽亮。自从再次见面，他就一直处于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不断地说些“这个世界令我感到舒适”之类的话：“现在的我，什么都可以做到哦，每时每刻都在看着全新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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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根本没心思睡觉啊。”


    大概能猜到对方正处在一种“我逐渐开始理解一切”的玄妙境界，但对于他的中二发言，川岛纯菜还是忍不住反驳：“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吗？我不信。”


    她随手召唤出了阴影，一挑下巴：“那你亲它一口。”


    面目狰狞的阴影漂浮在空中，惬意地舒展着肢体，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给它派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差事。


    五条悟：“……？”


    他脸上的神情尽数凝固，双眸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正散发着冰冷不详气息的阴影，又看了看一脸看好戏的川岛纯菜。


    宿舍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纯菜——”他拉长了声调威胁。


    川岛纯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先前积压的紧张、后怕、尴尬和那些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似乎都随着这个玩笑而消散了不少。她收回阴影，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五条悟，声音放缓了些：“那是什么感觉？我指的是……”她在太阳穴附近比了个手势，“理解更多，看到更多之类的？”


    “可以这么说。”五条悟歪了歪头，“仿佛看到了咒术另外的一面，平时好像听天书的反转术式突然一目了然了，就像是一下子理解了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规律？很难解释清楚。”他的语气变得微妙，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些体验，“总之，感觉还不错，所以真的睡不着，大脑活跃得快要超频了。”


    “你领悟了反转术式？”川岛纯菜注意到他话中的信息，在同时掌握虚式和反转术式后，五条悟还是无法战胜那个怪物吗？那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抓起五条悟放在床边的手腕：“你确定自己杀了他吗？”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五条悟犹豫了一下：“身体都被虚式轰去半边的话，怎么想也没办法活下来吧？都已经留下遗言了啊。”


    “遗言是什么？”


    “纯菜你干嘛这么关注别人啊！”五条悟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却还是作出了回忆的神色，“好像是说……他有一个儿子，再过两三年会被卖给禅院家什么的，最后是改变主意交给我处置了……莫名其妙的。”


    这家伙还从事人口贩卖？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吗？


    而且这算什么？你打败了我，所以我决定把我儿子的处置权交给你？


    怎么看都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吧？


    不对，这不符合常理。川岛纯菜迅速否定了刚才的想法，进入咒术委员会后，她也跟禅院家的人打过交道，几次接触下来，她对家入硝子的评价深为赞同，如果说御三家是一群血统论的忠实拥趸集合的话，禅院家绝对是其中的领头羊，他们对血统的崇拜已经到了狂热的程度，一般人家的小孩在他们看来，属于是走在街上踩到都嫌硌脚的存在，想让他们低头看一眼都难如登天，更别提花钱买回来了。


    川岛纯菜从床上坐起身：“这个孩子在哪里？我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