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睡前喝了酒，宋衔玉醒过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上也很沉，鬼压床似的。


    费力的睁开眼，腰上横着一截紧实有力的手臂，怪不得他感觉身上这么沉。


    宋衔玉微微抬眼，看见了抱着他的霍云骁。


    男人无疑拥有一个好样貌，眉高眼深，五官硬朗锐利，棱角分明下颚线清晰无比，闭上眼时深黑淡漠的眼神被遮挡，倒是中和了一点他的危险，看上起来比平时好接近一些。


    宋衔玉看着，却撇撇嘴，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扭过头，吃力的去推开霍云骁压在他腰间的手。


    “唔！”


    原本将要推开的手忽地一下重新揽住了宋衔玉的腰，宽大有力的手掌半握着，猛然一拉，宋衔玉不受控的结结实实砸进了霍云骁的胸膛。


    宋衔玉有些恼：“放开！”


    霍云骁搂着他，眼睛还没睁，手胡乱的上下摩挲了一下宋衔玉的背，将人更深的压进怀里，“还早，陪我再睡一会儿。”


    屋内空调开了整夜，此时还呜呜的吹着冷风，宋衔玉却一阵面红耳赤，更是手脚并用的推着人，“你别乱摸！！”


    霍云骁低笑了一下，将醒未醒的声音磁性低哑，“好好好，不摸不摸。”


    “再陪我睡一会儿。”


    嘴上哄着人，手上却不把人放开，手依旧落在宋衔玉的腰间，只是搭在那，稳稳的不动了。


    系统见缝插针的冒了出来，提醒了一下好感度。


    宋衔玉顿时一阵气闷，咬了咬牙，没挣扎了，只是道：“你的手拿开。”


    霍云骁闭着眼，不知道是真的困，还是耍无赖，滚烫的掌心烙铁似的揽着宋衔玉，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没摸了，乖乖。”


    宋衔玉被迫窝在他怀里，呼吸间都是霍云骁的气息，脸也热，耳根也热，说话闷声闷气的：“你的手也不能放在我身上。”


    霍云骁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什么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


    “你有一个腰窝，我有一只手，我的手搭上去正好合适。”


    “哪里有问题？”


    他说得太自然，太认真，宋衔玉听得瞪圆了眼睛。


    “哪里有问题？！”


    宋衔玉有点炸毛，嘴比脑子快，飞快的怼：“那我有一张嘴，你有一张嘴，我们两是不是还要亲嘴啊！”


    抱着他装困的人顿时睁开了眼，目光灼灼，霍云骁语气带笑：“也行啊。”


    “宝贝想怎么亲？”


    他视线不受控的落在了宋衔玉的脸上，白得似暖玉的肌肤带着点被气出来的薄红，唇瓣错愕的微微张开了点缝，嫩生生的，唇珠翘嘟嘟的。


    一看就...


    非常好亲。


    霍云骁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变得有些放肆，直勾勾的，“宝贝把嘴巴张开了，是想舌吻吗？”


    宋衔玉惊愕万分，迅雷不及掩耳的在被子里狠踢了一脚，一下拔高了声音，“霍云骁！！！”


    霍云骁吃痛，眉间却开怀带笑，“行行行，知道你迫不及待了。”


    “虽然我们是兄弟，但宝贝弟弟这么想，我只有舍弃初吻了。”


    “张嘴，嗯？”


    在宋衔玉一拳砸在他脸上之前，霍云骁很迅速的偏了头。


    用足了力气的拳头扑了空，宋衔玉恶狠狠的瞪着他，而后腰上一紧，又被人再度搂紧。


    霍云骁比宋衔玉大了一圈，抱着人的时候，可以很轻易的把下巴抵在宋衔玉发间。


    他轻微蹭了蹭，声音温和含笑：“不闹了，陪我再睡一会儿。”


    “昨晚有点失眠，这会儿太困了。”


    怀里人还在挣扎，霍云骁不用看就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气恼的，很生动的，水润的眸子噙着火，脸颊飞粉，漂亮得让人垂涎。


    他不敢看，下身也和宋衔玉保持着一点距离，只是握在宋衔玉腰间的手威胁似的捏了捏，“还是说宝贝想接吻？”


    怀里安静了。


    霍云骁无声的笑了笑，闭上眼睛任由困意席卷。


    他没有骗宋衔玉，他昨晚是真的很罕见的失眠了。


    那个可能的猜想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滚烫，烧得霍云骁难以入眠。


    在宋衔玉睡着以后，他甚至等不到天亮，就花重金找了一个私家侦探，让对方去查清楚当年霍慧心的入院资料。


    而后的亲子鉴定，血缘检测，就需要他从海上下去再说了。


    霍云骁睡眠向来很好，这样的辗转难眠，他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堪堪睡着，这会儿抱着人，入睡得倒是很快。


    也许是久久一次的失眠影响，霍云骁做了个梦。


    梦里有些混乱，一会儿是高一刚开学，一会儿是他在铁架床上辗转，两次都是他失眠的场景，而第二次，霍云骁记得那是他刚发现宋衔玉讨厌自己的时候。


    很难说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明明他和宋衔玉的相处寥寥。


    第一次见到宋衔玉的时候，是高一。


    他背着一个背包，提着一个装着他被子棉絮的蓝白条纹的大编织袋，往学校分的高一宿舍楼走。


    一路上都是学生，他走在其中似乎没什么不同，但还是有不一样的。


    东阳是贵族学校，学费高昂，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精致，只有霍云骁格外不讲究的提着一个编织袋。


    报道第一天，宿舍楼前好像有人在吵架，门口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霍云骁走不进去，干脆把编织袋放在了地上，等着这场拥挤散去。


    “喂！你的猪饲料袋子别碰到我行李箱了。”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胖子在他放下袋子后立马不满的嚷嚷起来，“我这行李箱八万块钱买的，划了碰了你赔得起吗？”


    “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提这种袋子来开学。”


    霍云骁蹙了下眉，他无意和人在第一天就发生矛盾，也懒得和对方争辩，只是把自己的编织袋拿开了一点。


    但他的动作似乎给对方留下了软弱的印象，胖子仍旧嘲弄着：“东阳真是，为了那点升学率什么犄角旮旯的穷乡下人也招。”


    霍云骁眉间已经有了些不耐，刚要说什么，身后却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学校不招成绩好的学生，那招什么？”


    “招你这样走后门进来的？那东阳离关门不远了吧。”


    霍云骁转过身，看到了说话的人。


    九月的阳光被树荫分割成斑驳的光影，少年瓷白的脸也好似闪着细碎的光，他微微抬着下巴，让霍云骁想到了他曾经见过的一只懒洋洋不爱理人的金瞳狮子猫。


    胖子很显然认识少年，又有被戳中死穴的尴尬，恼羞成怒道：“宋衔玉，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就说话。”


    宋衔玉。


    名字听上去就带着点矜贵的味道，霍云骁觉得自己没感觉错，确实很像金瞳狮子猫。


    砰！——


    宋衔玉走上前，一脚踢倒了胖子口中八万的行李箱，在对方将要发怒时，不紧不慢的开口：“拿在学校要用的东西，就要做好坏了的准备。”


    “一只行李箱都这么宝贝，”他促狭一笑：“你家要倒闭了？”


    “准备拿行李箱讹人发财？”


    胖子被这样说，顿时有点挂不住面子，恰好此时宿舍门口的人散开，他身旁的一个保姆似的人拉起地上的行李箱，劝着把人拉走了。


    宋衔玉抬脚也要走，霍云骁不知道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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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他，“同学。”


    漂亮矜贵的狮子猫转过身，阳光在他眼底洒了碎金似的，他微微眯了眯眼，像是在问什么事。


    霍云骁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顿了下，才道了谢：“谢谢。”


    陌生的同学解了围，他叫住对方道谢是应该的，他想。


    宋衔玉态度并不傲慢，也不亲近，只道：“我和他有点矛盾，也不算是为了帮你。”


    那就还是为了帮他。


    一只有些傲娇的狮子猫。


    霍云骁想。


    但转念又一想，猫本就是傲娇的生物，好像也没毛病。


    宋衔玉是一个人来的，拉着一个尺寸格外大的行李箱，宿舍楼门口有个阶梯，霍云骁快两步上前，“我帮你。”


    他一只手还提着他的编织袋，一只手提起宋衔玉的行李箱，背上还背了个背包，上阶梯的动作却丝毫不吃力，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上去。


    进了宿舍楼，拉着行李箱的手也没有松开，很自然似的开口：“你在哪个宿舍，我帮你拿进去。”


    宋衔玉看他的眼神有些诧异，但乐得轻松，张口说了个宿舍号：“504。”


    东阳是贵族学校，宿舍楼里是有电梯的，可能是他们落后了一步交谈了会儿的原因，现在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


    宋衔玉没什么事干，视线落在了霍云骁的编织袋上。


    霍云骁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这不是猪饲料的袋子，这是我十五块钱买的。”


    “只是，这确实和那个袋子是一种材质。”


    宋衔玉拧了下眉，语气有些吃惊：“十五块？”


    霍云骁的心好似也在那拧起的眉间被压了一下，他想到了那个胖子口中八万的行李箱。


    宋衔玉的行李箱比那个更大，看上去也更好，大概只会更贵。


    可能对方从来没有听过有十五块钱的便宜东西，语气才这样吃惊。


    电梯的门光滑如镜，头顶的灯明亮得晃眼，尚且稚嫩的十五岁少年，站在其中，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


    数字在显示屏上跳动向上，霍云骁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还不如用猪饲料的袋子呢，应该比这个便宜吧？”


    身旁的人甚至歪了下头，秀气的眉头还是蹙着，像是思索着很认真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电梯到了五楼，叮的响了一声。


    霍云骁下沉的心像是被什么轻飘飘的网兜住，兜着晃了晃，晃得他有点想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幽幽道：“不行啊，猪饲料的袋子灰很大的。”


    宋衔玉又哦了一声，“你袋子里装的什么啊？鼓鼓囊囊的，你要用这么多东西？”


    他以为他自己已经够讲究了，没想到霍云骁一个背包一个编织袋，看上去比他的东西还要多。


    霍云骁：“被褥啊。”


    宋衔玉眨巴了下眼睛，“这些东西，学校会发的，要统一配色，你不知道吗？”


    “笨死了。”


    说话间，宋衔玉的宿舍到了，他伸手接过霍云骁手里自己的行李箱，朝着霍云骁拜了拜，走进了宿舍，关上了门。


    霍云骁看着紧闭的宿舍房门，愣了下，他看出宋衔玉并不打算和他深交，他应该识趣的离开。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走进自己的宿舍，把东西归置好，按照通知的时间走到教室的时候，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将未来三年的同班同学一个个的看过去。


    像是想要找到那只漂亮的狮子猫。


    但是没有，他的班上没有。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什么，霍云骁没有细想。


    只是那句笨死了开始一遍遍出现在霍云骁的脑海里，那是他第一次失眠。